蔡攸王黼侍駕未去。童貫提防婆婆,不敢稍離。高俅自然在殿。高布牽掛婆婆,千方百計留了下來。婆婆鎖在門口,使計賺徽宗開鎖。徽宗步下丹墀,踱近婆婆,由頭至腳放目,頜頜首,滿臉喜悅道:“美人,美人……”讚不絕口。婆婆拋一個媚眼,惹得徽宗丟了魂兒。高布醋意大發。徽宗道:“美人,你願從寡人否?”婆婆臉飛紅霞,含羞答答。徽宗興致勃發,偎近婆婆,深深一嗅道:“香,好香!”婆婆把頭埋進胸間,嬌怯不勝。王黼撲通一聲跪倒,轟聲道:“恭喜陛下,又得美姬!”徽宗笑不攏嘴。蔡攸道:“此一個粉頭,比之後宮佳麗如何?”徽宗半癡半醉,吟道:
華容婀娜,天上無儔;玉體逶迤,人間少匹。輝輝麵子,荏苒畏彈穿;細細腰支,參差疑勒斷。韓娥宋玉,見則愁生;絳樹青琴,對之羞死。千嬌百媚,造次無可比方;弱體輕身,談之不能備盡。
蔡攸大喜,道:“丟掉芝麻,撿回西瓜。微臣能否將功補過?”徽宗笑道:“朝政與美色,安能相提並論?你有過失,終究難逃責罰。”蔡攸笑嘻嘻道:“正是,正是,微臣領罪。”又道:“若要脫罪,少不得勞駕趙元奴了。”徽宗白一眼過來,卻無慍色。蔡攸手舞足蹈,樂不可支。童貫搖頭歎息,當下道:“陛下,自古有雲,紅顏禍水。今有三千佳麗,百年閱之不盡,尚不知足麼?”徽宗道:“女人如寶庫,焉有嫌多之理?”童貫道:“過猶不及。寶庫多了,怎生看顧?”徽宗道:“寡人自有法子。”童貫道:“貴為萬民之主,當為萬民表率。今陛下公然漁色,臣僚百姓,當何如之?”徽宗為之語噎。王黼道:“樞密斷絕塵根,自不知男人的妙處。女人如衣,穿在身上把玩,一日一件最好。”童貫不悅,還牙道:“我斷絕塵根,倒省卻許多念想。你空有塵根,又如之何?”王黼大怒,自此兩人結怨。
原來,王黼為人美風姿,目睛如金,有口辯,善結異性緣。平常行走街舍,因他貌比潘安,路人無不側目。李師師幽居閨中,也聞得王黼大名,因而渴求一見。一夕,由小廝延請至府,備酌一敘。王黼單身赴會,兩人由是結識。後王黼得寵,引徽宗幸臨李府,師師得以目睹聖顏。是夕,師師賣弄乖巧,得以承歡。其實蔡攸也在,與王黼與廂房安歇了。次日一早,三人摸回皇宮。途中徽宗笑言,與王黼有連襟之親。王黼苦澀道:“臣不舉,不能盡房事。”徽宗大喜,知王黼與師師無染。及後,此事由蔡攸傳開,群臣遂知王黼不舉,私下以此為樂。
閑話不表。卻說二人結怨,徽宗百般勸解,兩人勉強和好了,心底芥蒂猶存。徽宗道:“高愛卿,卻才你說有妙策,如今不妨道來。”高俅附耳說了兩句。徽宗一臉褻笑,搖搖頭,道:“朕從不強人所難。霸王硬上弓,有何趣味?”高俅又說幾句。徽宗轉喜,著高俅先去了。眾人蒙在鼓裏,不知他葫蘆賣甚麼藥?徽宗一臉暢笑,聽王黼粗俚鄙語。蔡攸嘰嘰喳喳,加油添醬。三人相談甚歡。童貫立在側畔,不時陪笑,始終不發一言。高布暗翹拇指。覷婆婆時,一雙倩目似夢迷離,四處打量宮殿。高布閃目覷去,婆婆避而不見。高布一陣落寞,一陣懊惱。
未幾,殿外一聲哨響,徽宗緩過神來。覷緊婆婆,徽宗道:“你誠心從朕?”婆婆道:“誠心。”徽宗道:“決不翻悔?”婆婆道:“決不反悔。”高布實恨之。徽宗笑意蕩漾,稱一聲好,即教蔡攸打開枷鎖。徽宗自轉入後苑去了。婆婆跟在身後,曲意逢迎。徽宗一一消受了。出了一程,臨近拙園,徽宗放慢腳步,手指山岡道:“瑞雪兆豐年。今年好雪,明年是個好年頭。”眾人交口稱是。高布輕掠一眼,但見雪罩山地,一片純白,錦墩也似的好看。地上幾行足印,迤邐入了鬆林。鬆林內刀光一閃!溶在雪光之中,輕微難察。高布暗暗警覺,情知林中設有埋伏。當下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