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父親傳過話來,令我自今日起不必再去書苑了。
不一會兒,三姨娘慧心攜吾弟天佑親自前來,她是奉了父親之命,帶著為我配製好的白膚汁水幫我勻麵。
三姨娘麵容謙和,眉目輕巧,她身著葵色薄衫,束著發髻,一枝小小的珠釵斜簪,淨衣纖手,為閉目等待的我輕揉著麵頰。
幼弟天佑跟我最是親善,他與江畔在一旁使勁地玩耍,一會兒過來摸摸我的鼻子,一會兒又過來拉拉我的頭發,清澈的童音在我耳畔來回地響著。
這一刻,我聆聽著天佑歡快的笑語,感受著三姨娘溫柔的撫觸,我的心中分外晴暖,像是回到了失去多年母親的懷抱…
一個月後,我的臉孔已然如玉,對鏡自視,驚覺鏡中人分外陌生。我早已習慣男裝黑麵,此刻輕舟為我披上一身華服,薄施粉黛,頭上插了朱翠,竟十二分的不自然起來,分外懷念起黑小子時代。
江畔在一旁洗著時新的瓜果,一邊打量著我一邊笑道:“小姐如此妝扮,雖然符合大家小姐的身份,但奴婢卻不知哪裏不對勁,總覺得小姐不是自家的小姐了一般…”
聽江畔這麼說,我也羞赧得不敢正眼看貼身兩婢了。
輕舟啐道:“你胡說些什麼?小姐不論怎麼穿著,都還是小姐的樣貌,怎麼不像是自家的小姐了?”
我遮著臉打斷輕舟,“江畔所言有理,這樣的妝扮真的不像我自己了,罷了輕舟,還是去把那件我常穿的湖水色緙絲長裳取來吧!”
輕舟歎息了一聲,雖不情願,但還是取來了長裳。
我拔下滿頭珠翠,擦掉粉黛,這才自然了一些。
早飯後,父親竟意外的沒去上朝,他打量了我半刻,命我與妹妹同去書房聽話。
我與妹妹並立在書房案前,案桌對麵,父親端然而坐,吳管家侍立在側。
父親提筆在一方精致的白絹上寫著什麼,寫好後,將白絹小心放入一隻錦囊,然後交給吳管家,叮囑吳管家封一錠黃金連同錦囊一並送去清風樓的於掌櫃處,吳管家點頭接過後退出了書房。
我知道,那個於掌櫃是父親的秘友,此人雖在朝堂之外,但卻總能洞悉朝中一些很難為人所知的秘聞。
有些人天生就是異人,即使並未高踞廟堂權傾朝野,卻依然具有手眼通天的本領。
父親抬起眼光,這一次他竟沒有注視於我,而是思索地望著妹妹,許久,父親道:“嫋兒,盈兒不願一人獨去參選太子儲妃,期待你也能同去參選,現下,為父想聽聽你是什麼意願?”
妹妹有些驚詫,她迅速看了我一眼,微加思索道:“女兒悉聽爹爹吩咐,爹爹是什麼意願,女兒就是什麼意願!”
父親皺了皺眉頭,“你怎麼與你娘是一個脾氣,明明心中向往,卻總是忽明忽暗地不肯表露心跡!”父親的口氣帶著明顯的厭煩。
妹妹遲疑了一下,聲音有些發滯,“爹爹教訓得是…”
父親站起身來,抱臂向窗前行去,“我司空門第僅有一個妃選名額,你姐妹二人隻能一人參選,嫋兒,盈兒想讓位給你,這件事,你怎麼看?”
“這…”妹妹遲疑著,但她的眸光卻驟然明亮起來。
妹妹眉宇間微妙的變化激怒了父親,父親疏朗的麵容迅速轉為嚴厲,“嫋兒,你難道自認為你的品貌能勝過你姐姐嗎?”
妹妹惶恐道:“女兒不敢…”
父親直視著妹妹,怒色不減,“你若前去參選能有幾成勝算,可確保不令為父失望嗎?”
妹妹的眼中飄閃著愧色與懼怕,但麵對父親無故咄咄逼人的責問,又心有不甘,她大膽道:“敢問父親,不知姐姐若代表家門參選能有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