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畫供(1 / 2)

如歸客棧門口,馬良和順子被幾個後廚大漢粗暴地推了出來,摔在當街,幾件行李也被拋出來,砸在了他們身上和地上。

金掌櫃的身影出現在了門洞裏,他怒目圓睜,那撮憤怒的胡子高高翹著。順子跪行著拽住金掌櫃的衣角,眼淚快流出來了,道:“老爺您再給順子一次機會,這個月月錢順子都不要了。”

金掌櫃把衣角猛一抽走,瞪著順子說:“沒用的蠢貨,如歸客棧用不上你這種人,好不容易見個活牲口了那是上蒼眷顧我金家的列祖列宗,我縱著個外鄉人在家裏白吃白喝白住這麼些天,你還把那牛給我整丟了,我怎麼向我金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金掌櫃越說越急,下巴上的胡子不住地顫著。順子急哭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馬良看不下去了,對金掌櫃說道:“大黃本就是我的牛,掌櫃的您想偷我的牛便不應當,如何倒成了上門的祭品了?今日我的牛丟了,該氣急敗壞的人是我,這事兒又幹順子什麼關係?”

順子暗暗扯了扯馬良示意他不要說下去了,那金掌櫃臉色已然十分難看,指著馬良怒道:“休得跟我理論什麼,你把這兩三日吃住所欠下的二兩白銀還清,再跟我理論不遲。”

二兩白銀對馬良來說可已不是小數目,他是萬不能在這清豐城便把銀子搭上大半的。他倔著臉,道:“我沒錢。”

“沒錢就少在這兒瞎嚷嚷,你們倆麻利兒走吧。”

順子又往前跪了跪,“掌櫃的,順子在你這兒也幹了好長時間了,您不能說轟就轟啊。”

金掌櫃乜了他一眼,道:“謝謝你啊順子,一隻大黃牛到了先祖的案前又給跑丟了,眼見儀典將近,我如今是一頭木馬草牛也沒紮上,今年我要如何張羅是好,勢必得把神靈們給得罪光了,快滾吧。”

金掌櫃一甩袖,正欲進門,馬良忽地挺直了腰板:“我能畫!”

金掌櫃將身一轉,定定地朝著馬良看,一臉鄙夷,“畫?怎麼畫?拿些草葉枝木紮模子已是敷衍,但那至少還算是用心造了個物件,你一小孩兒憑幾筆顏料,莫說是神仙,連人都哄不了!”

“我不單能畫牛羊,還能給你畫出許許多多山珍海味,而且能畫得跟真的一模一樣!”馬良昂著頭堅定地說,他自信的表情和天大的海口讓一旁的順子嚇得愣住了。

金掌櫃輕蔑一笑,搖頭道:“小小年紀口氣竟這麼大。”

“不試試,你怎麼知道我不行呢?”

“你真想試試?”

“是,我想試試,不過我有條件。”

金掌櫃麵露慍色,道:“條件?你跟我談條件?”

“對,如果我畫得好了,你就讓順子留下來,不許扣他月錢,並且寬限我在客棧多叨擾幾日,如何?”

金掌櫃怒氣上襲,一句話正要罵出來,又噎口口水給壓下去了,冷冷地對馬良說:“好,我答應你,但是如果你畫不出要怎麼辦?”

馬良剛要開口,金掌櫃就打斷道:“我來說吧,如果你畫不出,你跟順子身上所有的盤纏和值錢的物什都歸我所有,然後,你們倆,滾蛋。”

順子嚇傻了,拉住想阻止他應承金掌櫃,但已經太遲了,馬良狠狠地點了一下頭,金掌櫃滿意地大笑著走進店裏去了,順子一屁股坐在了街上,哭喪著一張臉。

馬良撞了一下順子的肩膀,俏皮地說道:“放心吧,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你還會畫畫?”順子一臉的狐疑。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馬良自得地說。

馬良向夥計要了白紙,自備了筆墨,便坐在哪兒開始思忖著;金掌櫃坐在櫃台後邊兒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苦苦尋思的模樣;順子幫著研墨,目不轉睛地盯著馬良看,心裏七上八下,馬良嘴角一揚,順子就喜滋滋的,馬良眉頭一蹙,順子就覺揪心。

靈感一至,馬良提筆、蘸墨、揮毫,開始畫了起來。一根根圓滑有致的線條從筆尖流出,粗細轉折均拿捏得恰到好處;那管毛筆在馬良手中鬆鬆地握著,似乎毫無力度又平穩紮實,被馬良運得十分得心應手,渾如一體,力度、頓挫、回旋、伸縮和轉換都恰如其分。

馬良不斷來回換著幾隻筆,筆杆在他的手指間輕鬆地轉動著。每支筆專司著一種顏料,一側還有個大缽子充當筆洗,一有那筆數不夠的時候,便可以及時洗出新的筆來,所有動作一氣嗬成,作畫技法超然,引得櫃台後麵的金掌櫃也伸著脖子湊了過來,看得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