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田裏到處是叮咬人的樹枝尖蔓,我的傷痕越加顯得嚴重,整個心情真是壞到了極點,我以前從未來到這麼一個地方,田坎邊到處是竹林,那漆黑的樣子簡直就是在晚上的某個角落潑了一堆墨汁。
這下安全了吧,當我奮力遊到水田中央又有蔥綠的秧苗作掩護時,這樣自嘲道。
我望著天空,看著那些已經熟睡的人們,感覺到今夜會是多麼漫長……
小山村裏在競選村幹部時,我的那些傷已經完全好了,但我是那樣懼怕到那些院子裏,有恃無恐地行走了。這種感覺似乎讓我回到了從前懼怕那些雞、鴨、鵝的時代。然而在彪策家裏所遇到的那隻貓卻對我是那樣友善,她從未讓她那鋒利的爪碰過我一絲一毫的皮肉。我一直弄不懂冰豔家的那隻貓為何對我那樣仇恨,是不是他要把主人的怒氣完全發在我的身上。
至今我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此自己好像得了一種恐貓症,不知不覺自己也常常把自己往老鼠那邊想,這不僅增加了我的心理負擔,而且似乎也改變了我一向我行我素自由散慢的習性。
村中競選幹部是在阿胖的爺爺、彪策的父親以及從前那一次“人類戰爭”中的一方進行,三人競選好不熱鬧。
我才不會關心誰能獲勝,誰會失敗的事來。不管誰勝誰負,都與我毫不相幹,隻希望他們不要往農田裏噴灑農藥,對我們雙方都有利,這一點非常重要。
這一次競選沒有彪策參加,按邏輯我總是想不通,不管再遇多大的風險,我得選一個吉日良辰去探視,以解我心頭之謎。當然話說回來,他的父親參加了,他沒有去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何況他有他自己的事可幹,沒那個必要參與到這件事情中去。
經過一整天的競選,彪策的父親獲多數票連任村中“首領”。然而他卻無動於衷,好像一點不支持父親的工作。村中大小瑣事幹起來實在太棘手或者是碰到一些事時會得罪一些人,我既然沒聽到他們父子的交談,當然是不敢妄自下結論。
現在惟一讓我有點擔心的是,彪策難道會長時間地在那間光線陰暗的屋子裏奮筆疾書?那樣身體肯定是吃不消,就連自己這樣想著就非常吃勁似的,還莫說像他那樣親自幹下去。若是像我現在擔心的這樣,其實反倒是讓我高興的,畢竟我要看到那本書稿的願望並未徹底泯滅。若是事情並非我估計和想象的這樣,到時我費盡周折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那豈不太讓人失望了。
然而任何事情總不是完全按自己主觀臆想那樣發生、發展,如果一層不變倒不合乎邏輯,之所背離才能接近真實,否則謊言和欺騙就會大行其道——那樣的結果似乎就太不可思議了。
對於用這樣的想法來衡量彪策是否仍在那張書桌旁堅持坐下來的事實對我而言卻是可有可無的事情,不然讓我繼續堅持己見那隻有悉聽命運地安排了。
當然對於我此時的簡單心境來說,早就該有那個必要再去探視一下。由於上次突遇那場致命性的災禍,不然我早已見識過彪策了,那能花費這麼多的心思想來想去。
不管怎樣,冥冥之中我是該去看一下了,雖然我從行動上看來我是那樣散慢,好像我最近才發現這個毛病,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災難”帶來的?但是從思想上來說我一直是那樣雷厲風行,拖拖踏踏總不符全我的本性。現在我本想把這一所謂的優點去掉一半,然而似乎有某種神奇的力量推著我不得不繼續向前……
真是由不得我再如此拖延下去!
地裏的各種莊稼隨著氣溫日益攀升都不知不覺拔高了一大截。我想我再不去看一下彪策實在是有點落後了。
這一天是個趕場天,我想等人們都陸陸續續到街上後才開始行動,以免人多複雜影響我的情緒。上次被貓誤咬的陰影總是在我的大腦中揮之不去,實在太折磨人了。所以我得選擇一個比較清靜的時候前往。這樣也可以看看那年輕人是否真的耐得住寂寞,內心是否平和而不浮躁。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就不是假模假式的在那裏裝腔作勢、欺騙民眾。當然話說回來我也不是在這裏為自己假如見不到彪策尋找什麼安慰,前麵我已經闡明了我的思想,這對於我來說並非是那麼重要。
人們去趕集的今天肯定是個吉日良辰。
當院子裏很少聽到人的說話聲時,我借著熾熱的太陽光熱熱身,然後出發。一邊走一邊感激著小虎救了我的命,仔細想來若不是他突然出現我真不敢確定自己還能在那裏噩夢多久。當然那條可愛的獅子狗和他的母親當時在哪裏我卻沒多想,按道理講,從他們親密的程度他們是會同時出現的,不會是讓小虎同時把好事給占了。
但願這次行動他們母子二人能為我保駕護航,萬一出現什麼不測風雲,我也該有個幫手什麼的,總不至於突發事件來時,沒有什麼應急的措施。
我想我不該這樣前怕虎後怕狼什麼的,東想西想總會影響我前進時的步伐,或者說不一定會增加許多不安全的因素。直接按原來我行走的路線進行下去吧,雖然這樣勇氣可嘉,但是也不能一時魯莽行事,在半路上萬一碰到冰豔家的那隻貓,而他的確又不是誤傷我,而實實在在是想吃掉我,那就不能說他是瞎了眼把我當成老鼠什麼的。
按常理也從未聽說貓吃蛤蟆的,現在我到底是青蛙還是蛤蟆,這個概念似乎已非常模糊了。既然他這樣要對我下毒手,那我隻有以毒攻毒了,那上次為何我隻顧一個勁地逃命,我的那個所謂的“殺手鐧”沒發揮作用呢。俗話說,狗急了也會跳牆,何況我處在那樣的情況呢。看來我真是被酶蛋那奶奶給蒙騙,所以她講的那些嚇唬人的故事,也不可信。其實話說回來,你信不信又與她何幹係,隻要她圖了個嘴心痛快,她才不會去關心你晚上是否能睡得著覺呢。若是酶蛋遭遇類似的事,我想他應該弄點事來氣氣那老奶奶,讓她打不著自己,隻能在那裏罵著直跺腳。如果還不過癮什麼的,酶蛋可以再去學校打幾架,考試得幾次零分,這樣恐怕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是為了去看那個叫彪策的年輕人,我出這麼多鬼主意出來,看來我真是不想活了,更莫說讓白鶴公主駝我到遠方的事……
其實這樣一邊前行,一邊胡思亂想,倒比我那十足的勇氣所起的作用更大。因為我現在不知不覺到了年輕人的屋門下來了,現在隻需順著那狗洞輕輕一躍便可輕鬆進屋了。
此時我可沒有從前那樣突然碰到獅子的擔心了,隻是覺得他此刻會安靜地躺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我本想從上麵那條我重新開僻的一條道路進去,這樣不會驚動任何人,而且比較安全,所以我事不宜遲,沿著屋壁內上麵那間小屋進發。對麵小虎正安靜地躺在地壩邊緣的一角睡覺,顯得非常的孤獨,就這樣沒花上半支煙的功夫,我就鑽進了小屋,然後迅速地來到那個貓洞向彪策的房間看去。
一切都如願以常,年輕人仍坐在那裏,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書桌上堆著的稿子又增加了厚厚的一疊,到時候若真有機會一閱,我想那也會是一件非常具體而艱難的事。
當我重新準備返回院壩時,主人家的那隻貓帶著四個小貓出來,那可愛而調皮的模樣真是讓人愛憐,難怪上次冬瓜家的那隻貓讓我逗著玩時被這隻貓趕走了。
誰的孩子自己不疼愛的!
出於本能我趴著不動了,這隻貓好像對我視而不見似的,隻顧和她的孩子們玩耍,我則偷偷溜走了。
來到院壩裏時,我突然見到了那條獅子狗,然而讓我感到非常驚訝的是,他走路就打偏偏了,他那高碩的骨架好像一絲風都能給他吹倒似的。
這時年輕人從屋裏走了出來,輕輕來到獅子身旁,用一雙手愛撫著他。從彪策憂鬱的眼神裏可以看出,獅子生病似乎好久了,然而現在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前麵那家靠近正屋左側的嬰孩已經可以丟手到處跑了,此時她也過來趕熱鬧似的。
“跟叔叔一起玩,不要跑到地壩邊邊上”,這是小孩的爺爺在招呼。
“過來摸獅子,快過來”,嬰孩聽到彪策的聲音立即笑嗬嗬地跑了過來。隻是獅子似乎已到生命垂危的階段,已沒什麼甩尾的親熱表現。
中午彪策的母親回家時,她把獅子又背到街上去看病了,然而下午回來時已沒了獅子的蹤影。
就這樣沒過幾天獅子的母親烏嘴也不知了去向。聽說是被人打死吃了,又聽說被別人套了,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跳河隨獅子同去了……
當人們把地裏的所有莊稼都收盡時,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經度過了夏秋兩季。這時,我在老地方那蔭庇的家和我的兄長不期而遇。原來他的父母正是我的父母——我們是同胞兄弟。
如果此時我們要各自傾述彼此的生活經曆及遭遇,恐怕得講到明年這個時候。父母及兄長要長時間的睡大覺了,他們的哀傷也許隻有在睡夢中才能得到化解,然而此時的我卻沒絲毫的睡意……
當我最終守候在父母及兄長冬眠的睡夢中時,我獨自攀爬著來到了小山村這塊巨大的岩石上,我望著這個又恢複了平靜和寂寞的小山村,祈禱上蒼給這兒的人們永遠的幸福。
凜冽的寒風吹拂著我的身軀時,我已看到了小山村白雪皚皚的一片,但是我的心依然是那樣熱情地向遠方奔流,就像那潺潺的小河流水。
當我渴望化作這一巨石的一小部分時,我的白鶴公主卻奇跡般地出現了,我不敢相信,但我沒覺得它是一場夢。
“上來吧,我的王子,你等待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我的天使,這是真的嗎?”
“真的,永遠是真的!”
我的心被一種撲麵而來的幸福給窒息了,於是,我緩緩抬腿坐上了白鶴背上光彩的座椅,椅子上有一本精致的小書,書的封麵上正是那刻苦筆耕的年輕人……書上的內容正是我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在我即將到達遠方這些甜蜜、快樂、茫然、期待的日子裏,我感覺到我的第二次生命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