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什麼時候，一場大雨將我衝到了那條小河邊，我想順河向下去找我非常思念的白鶴公主！我之所以不再稱呼她為妹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因過度地思念而深深愛上了她！可此時，我發現自己映在河麵上的倒影盡管體魄健壯，四肢也變粗了，可是自己的模樣卻長得醜陋了，皮膚好像不再像從前那樣嫩澤光滑，而是坑坑窪窪、粗糙而略顯藍褐色，一雙眼像銅鼓那樣大，渾身臃腫，動作呆板，就像一個頻於滄桑世故的老人！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從前那個我！是誰把我變成這副模樣的，我得找他算賬去！啊！……我的白鶴公主看到我這副模樣一定會躲得遠遠的，更莫說願意與我親近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不願見我的主要原因！然而，白鶴公主留給我的印象並非如此！我要對自己充滿信心，盡管我的模樣已漸漸顯得醜陋，但是我覺得自己的體力、精力卻是驚人的充沛，它們正在向一個頂盛狀態靠近！從前覺得是非常困難和難辦的事情，現在在我的眼裏卻變得輕易而舉。這種感覺就像一個三歲的小孩要爬一道坎就得使出渾身的勁才能辦到，而對一個大人來說，那隻是輕輕一抬步的事情一樣！
在此我並非有意在為自己的模樣做什麼辨解或者尋求什麼安慰，而是覺得自己正走向青蛙家簇的壯年時期！
我想我真正該為自己慢慢走向成熟的生命喝彩！
喝彩——這是我吸引白鶴公主的最大魅力所在！對於這一點，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相信，然而對於我自己來說，相信就是勝利！隻有相信，自己才能配得上白鶴公主那高貴而純潔的愛情！
可是她現在在哪裏呢？——我好像覺得我們有幾個世紀都未見麵了！
我所有的思念就像這潺潺遠去的流水，源源不斷地流向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獨自坐臥在那些隨流水飄浮的魚草裏，多數時間隻能以河裏悠閑漫遊的小魚為伴……
“你是青蛙大哥嗎？”
“我是，怎麼啦？”
“你跑到這裏幹什麼？為何不回到農人的田間裏去幫他們捉害蟲，他們的秧苗可正長得歡呢！”
“小魚弟妹們，這不是我故意要來幹擾你們正常的生活的，是前幾天的一場大雨把我一不小心衝到你們這兒來的！”
“那怎麼還不及時回去呢？一個人呆在這兒多孤獨，多可憐！你難道就不怕讓你那些兄弟姐妹們擔心什麼的？！”
“我很久以來都是一個人生活了，他們也很久沒與我聯係了！”
“那你的父母呢？”
“父母？！……”我輕輕地低著頭，複雜的心情難以讓我繼續講下去。
“我看你還是另外有什麼原因不願回去吧！”
這時一條個頭比較大的魚遊了過來，衝我仔細瞧瞧之後說出這番話。
我回過神來，覺得小河裏還有這麼聰明的魚存在，簡直讓我有點喜出望外！
“我，對了，小魚弟弟，最近一段時間你看見過一身穿著白色衣衫的白鶴出現嗎？……”
“哈哈！你問這個問題可是非常奇怪了，我也非常不理解！”
“我們大家都不理解，簡直是不可思議！”小魚七嘴八舌地笑開了花！
盡管我問剛才那個問題時小心又謹慎，但是好像還是被他們看出了一些什麼破綻！
“你可不是看上了美麗的白鶴公主了吧，她可是在天上飛的，與你我之輩簡直無可比擬！”個頭大的魚終究是見識廣一點。
“我不瞞你說，是我看上了她，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已經認識了，而且她還救過我的命，我還在她的背上停留過呢！”
“停留過？什麼停留過？”
“就是和她同時在天上飛什麼的，你懂嗎？”
“青蛙大哥，是我的耳朵有毛病，還是你的大腦出了問題？再等一百年我連你的半句話都不會相信，你現在走吧，我討厭你這隻癡心妄想的醜八怪……”
看來小魚真是因嫉恨而生我的氣了，我真後悔這樣如實地把這一切都告於他！
“我哥長這麼大，才見過白鶴姐姐一次呢，而且又是傾刻的功夫她就遠去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他講起這事來還是那樣激動，還是那樣難以忘懷，還是那樣值得驕傲！他還說：白鶴姐姐是世上最美麗，最高貴，最神聖的人！可你這副模樣講出剛才那番話來，怎不叫他生氣？”其中在一旁的小魚出麵解釋。
“對不起！真對不起！剛才那番話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請你們海量！”我說出的是發自內心的話，因為我的白鶴公主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青睞，那更是我的福氣了！我無盡的思念正像那奪目的霞光萬丈……它能穿透時空的限製，直達她的心靈深處嗎！
“小魚弟弟，請你們別再為我而爭吵了，我是一個非常普通而又平凡的人，不像你們剛才講的那樣非常了不起！也不是你們說的那樣神乎其神！”
突然我聽到白鶴那熟悉而又溫柔的聲音，她那甜美的聲音永遠讓我記憶猶新！
“那青蛙大哥剛才講的你也聽到了嗎？他說的是實話嗎？”
“他講的是實話，一點沒錯！”
“哦，真是這樣，我錯怪了他！”
“小魚聽著白鶴的一席話，羞愧難當的悄悄地離開了我的身邊。
此時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白鶴公主正端裝地站在河中心一塊露出水麵的石頭上，我掩藏在魚尾草裏的身體，此時此刻更不敢暴露在外了。
“你出來吧！青蛙大哥，我早已經看見你了！我們從前又不是不認識，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這麼長的時間沒來看你！”
“沒有，沒有！請你千萬別這樣認為，我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幼小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了！現在也變得醜不可形容了，而你依舊沒變，還是那樣漂亮、美麗！”
“我看你比以前是更具魅力，更吸引我了！你今天的模樣簡直讓我大吃一驚，若不聽到你跟小魚的談話，我還不相信那是從前的你呢？但我最後仔細看時，你的模樣和神韻真的讓我有點神往了……真想把你帶走……可是……”
“可是什麼？……，是嫌我太笨重托不起，還是根本就是你說的假話？”
“不是，不是！請你不要這樣認為，我說的是真心話，真心話！但是……”
說完，白鶴公主就化作一團純白的雲團消失了……
天空是那樣無邊無際——我會時時刻刻關注著你，想念著你，想念著你，想念著你……
白鶴公主的話響徹在整個上空，我聽著她飄蕩在宇宙間的聲音，第一次感覺到她不是一隻普通的白鶴，好像她是神派來拯救我這個普通的生命的！
她依然像從前一樣，沒再允諾與我下次見麵的時間，這一點我記得非常清楚，讓我空懸的心在一種無望的希望中徘徊！……
我堅信，隻要我的生命尚在，我就要和白鶴公主飛向蒼穹，飛向大海之邊……隻要能和她在一起，我願化作塵埃一粒！
白鶴公主走了，小魚突然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原來他們在偷聽我們的談話！
看著他們那副想打聽我是怎樣與她認識的前前後後的細節模樣，我又是懊惱，又是急得想跳牆。我真不想與他們再說半句話，希望讓他們早早上那些釣魚者的鉤，成為人類餐桌上的美食！
“青蛙大哥，請別生氣，是我惹你生氣了吧？”還是剛才那條個頭大的魚。
“我看你還是在生我們的氣是嗎！都怪我事先不明事理，剛才你向我們賠不是，我想你就是一個非常大度而了不起的人，現在真該讓我們來向你賠禮道歉才是！”
“沒那個必要了，何必費這麼多的口舌，你們到底想要給我說什麼呢？”我看他們話中有話，於是便直奔主題！
“我是想，哦！青蛙大哥，如有可能，我是想你今後若有機會在白鶴姐姐那裏給我們美言幾句，能否讓她給我們帶路，讓我們去見識見識洶湧波濤的大海！這麼個小河溝，實在太浪費我們的青春了！”
小魚的一番話讓我確實作惡！但為了不至讓對方掃興，我還是強打起精神違心地說：
“我會盡力而為，盡力而為！”
“那就多謝了！多謝了！”小魚說完影子突然就消失了。
那速度之快讓我感覺到他們已經看透了我的心思！原來並非如此，而是河對麵出現了兩個來河邊的洗衣婦。
她們的後邊跟著幾個小男孩，其中有阿胖、冬瓜，剩下的那個好像我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在阿胖的帶領下，剩下的兩個男孩也跟著在鋪滿沙石的河岸灘邊狂奔。
看著他們這個瘋狂的架式，我還是趕緊得躲遠一點，不然安全係數會大大降低！莫說被他們給逮住，即使不小心讓他們給狠狠踩一腳我這身皮囊即使再厚，再結實，再怎麼有韌性，想必也會血洞大開。
我一向對人類的所作所為非常感興趣，為排遣一時失去白鶴公主的惆悵感，不防現在花點時間看看阿胖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阿胖和冬瓜他們還是我從前看見和認識的那副模樣，實在讓我非常納悶。
“酶蛋，快過來，我們在河灘掏一條溝，看能不能捉幾條魚。”
原來阿胖叫的那個小男孩是酶蛋，我曾經打算想去他的家裏，認識認識他，可是由於一場人類的“戰爭”而錯過了！曾擔心他會遭到阿胖和冬瓜的“密謀”報複，可後來到底怎樣呢？現在看見他們這樣友好而高興地玩耍，我那點擔心早已煙消雲散了。
看來他們是打算設下陷阱，想來個“甕中捉鱉”的好事，如果剛才的小魚所鑽進那些天羅地網，成為他們的俘虜，我會非常高興，哪管他們什麼想去見大海的宏願！
在等阿胖他們聚精會神的忙乎勁時，我不防聽聽那兩位洗衣婦的聲音（洗衣婦我從未見過，依次推論，她們可是對麵那半邊村的人了）。
盡管我側耳想專注地傾聽他們的交談，但是那些估計不太好聽的閑言碎語沉雜在嘩嘩的流水中，實在讓我沒什麼大的耐力堅持下去。也許她們的交談怕對麵忙乎的小孩聽見吧，所以才那樣輕言細語的。
眼看著阿胖他們累得汗流浹背的樣子，若真是沒有什麼漏網之魚豈不白費了功夫。現在即使看著他們那副非常認真的樣子，我也不想去仔細瞧瞧他們的“偉大工程”了。
自從被洪水衝涮到村外以來，我也不知道我在外麵度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村裏的那些田間地頭讓我倍感思念，好像那裏才是我熟悉的家，我應長留的住所。
於是我拋開河流以及阿胖他們，看準那一條通往村外的夾道，沒費吹灰之力抬頭便見到了那高聳的隘口。
站在這條寬闊的大路上，我不知到村那邊還是村這邊，我曾經久居的那個陰庇的家，此時卻莫名其妙地讓我倍感親切，然而現在也許早已是麵目全非了！
不管怎樣，我還是回我從前的家看一看吧，說不一定還能遇到我的結拜兄長。
稻田裏原來鋪滿一行行白色薄膜的景象已經完全被青油油茁狀成長起來的秧苗所代替了。那些李子樹、杏樹等果樹的枝頭開始掛滿了稚嫩的果實。
村裏村外的一切都在隨著春天的腳步向前奔跑著。當我再次重新踏上這片土地時，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我不再懼怕任何的東西了，相反，他們恐怕隻能畏懼我的存在。
那些笨拙的鵝、機靈的鴨、調皮的雞……我都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現在，樹上的小鳥也多了起來，天上的燕子也南飛了。那我出來又是湊哪方麵的熱鬧呢？
我實在不想去考慮那麼多，加上一路無所顧忌，我的身影在那些我曾經非常懼怕的天敵中出現時，他們隻是一味的狂奔亂叫，好像那場麵真是會少了一支胳膊一條腿什麼的！他們可能覺得我是隻來自天外的怪物，就連那紅掌波清波的鵝也不得不作鳥散狀地警惕著撤退！
其實為調節好自己有點寂寞的情緒，我真想逗他們玩一陣，看看他們發怒時是怎樣一副模樣！從前看見他們總是一副耀武揚威、高高在上的樣子，想起來我就感到非常痛恨。若是當時我有現在這副身板，哪會有那麼多的驚嚇。
然而看見他們都畏懼我三分，加上自己本性是不愛惹事的料，若是真挑逗起“戰鬥”來，自己寡不敵眾怎麼辦。所以，我便很快作出了避讓的姿態！盡管這樣實在太便宜了他們，但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那麼我現在打算幹什麼呢？——其實這問題倒把我難住了！
不是去看我的“老家”嗎？怎麼就這樣快就忘記了！
在我冷靜下來時，我簡直有點不像從前的那個我！我是不是和人類的某些天性一樣，一旦自己強大起來就滋生出了驕傲欺霸、不可一世的情緒。我想這終究對自己是沒任何好處的！到頭來吃虧的總會是自己！
我想我也不要太冷靜了，這樣容易導致被別人的欺負，或者自己的軟弱成倍地擴張，因而讓自己的敵人窮追不舍！
但是真正要平衡好這兩者的關係，看來也並非易事。
我的那些天敵都悄悄地遠離了我，我還是感到高興的！想得太多了，我擔心自己的大腦承受不了那麼多的重荷！
不遠不近地看著我那即將要到的家，我顯得有點激動，又有點緊張。自從第一夜離開家以來，我就沒再回去過，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尋找了很久的兄長也從我的身邊消失了！他現在會是一副什麼模樣呢？恐怕會和我一樣身強力壯吧！
假如我們擦肩而過，還能互相認出對方嗎？
對於這一點，我不相信有這樣的奇跡！
我那家周圍的環境有一些改變，比如說靠近岸邊的那些雜草被農人鏟得幹幹淨淨了。它們曾經救過我的命，讓我隱藏自己的身體，還有就是田中央的那些秧苗長出了嫩綠的衣裳，其它的好像並未有多少改變。
我慢慢地靠近它，但仍感覺到是那樣親切和熟悉，和我最初來到這裏時沒多少變化！我記得它的具體位置，所以當我完全走近時，也並沒有發覺有人占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