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曾經在發上輕輕地一吻,他回視你的時候溫柔的笑容,他陪伴你聽過的那首好聽的情歌,他在人群裏給你的一個親密的擁抱。這些回憶,也許永遠要埋葬,但是卻如車窗外的風景,落在心裏麵,無論塵封多久,也會突然時光重現。答應過他,要用隨身的簿子寫下愛情的故事。卻一直因不能用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來對待愛情而作罷。
起初的痛楚像蚌殼體內的砂礫,輾轉折磨。但是,漸漸地,愛情仿佛日落時候將燼的紫藹,逐漸退去它的光環。終於可以不必為它的眩目的光焰而迷惑,隻是安靜地看著星星點點的閃爍。像曾經星星點點的淚。
同樣的愛情,莫文蔚用她那種漫不經心的調子去唱刻骨的悲傷:“忽然之間/天昏地暗/我想到了你/再想到自己/我為什麼總在最脆弱的時候/想起你。”而我在這個迷失的下午,想起曾經的愛人,想起他曾經的溫柔關愛,想起不得不分手時候的痛楚,卻完全可以不必為那種細碎的感傷而難過。愛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喜悅和快樂的心情,也許真的隻是轉眼就交付給過去。曾經的柔情蜜意也許最終還是要敗給時間。可是,能讓感情的蛹蛻變的,也還隻有時間。絕望和無奈,傷心和失落,一點點被洗去。剩下的,還是對他一種微妙而平靜的牽掛。
就像隔了很久,接到他的問候,看見他寂寞地寫:“心酸的時候,把你的名字,寫在煙裏,漸漸,吸進肺裏……”
我的心裏也隻有一種淡淡的溫暖而不是傷感:至少,他也是,在某個時刻,把我想起。
當愛已成歌,唱歌的人已變成風景美麗的往事飄零在行人匆匆眼裏誰能把一支戀歌唱得依然動聽偶然的天晴偶然地談起舊日電影相愛的人在黃昏像童話一樣別離別離在我們臉上寫下人生無常。
枕草子
我喜歡清少納言的《枕草子》,那些流麗清秀的行文。都說周作人翻譯得版本最為出色。可是讀過來仍然拖遝冗長,因此略做修改:
雪後的儀仗,紫色的藤花,盛著刨冰的金色小碗,摻著甘葛;水晶的數珠;積雪的梅花;枯萎的葵葉;雛祭的器具;書頁中藍色和葡萄色的綢絹碎片;落雨時分展讀愛人的信;去年用過的蝙蝠扇;月光明亮的晚上……她的文字很清淡,適合落雨或者薄暮的黃昏默讀。偶爾有點零落和微燥。
或者做皇室的女官,多少是有點悶,有點無聊,甚至有點憂怨。
遺愛寺鍾倚枕聽,箱爐峰雪撥簾看。
有時候我想起從前清讀的日子,靠在柔軟的床上,看一寸寸西斜的日影和紙上的黑字。
彼時流行懷舊,重印的古書或者年代稍遠的文章,紙張都帶一種淡淡的黃。新書有時候也趕這樣的風潮。可是文字沒有古意,便辜負這樣的古風。
日本的文字取其淡雅,稍帶憂傷,如同當年看過的日本江戶時代的繪畫。
後來吉田兼好寫過《徒然草》:身陷名利之羈絆,終身勞人草草,何大不智也!
以不朽之名永垂後世,人之所願也。然位高身貴之人未必皆忠貞正直之士。有愚劣之人生於名門,又逢時會而躋高位,甚乃窮奢極欲者。反之,傑出之聖賢居卑位而終生不遇者亦多矣。則一味羨慕高官高位者,其愚亦僅次於求利者也。
一朵花的風情,衣裳美麗的顏色,深夜的鳥鳴。我喜歡這種耽溺於微妙的美,可消永夜。
迷迭香
那天,我買回一株小小的迷迭香,隻剛剛長到巴掌那麼大。我把它從狹小的塑料花盆裏移到新土裏,放在臥室的窗台上。
迷迭香的英文名字也一樣好聽,叫作Rosemary。雖然有這麼美的名字,迷迭香卻並不非常起眼,它的香氣也很清芬,好像雨後山穀裏的清新空氣。
新近養了不少花草,可是我隻把這迷迭香擺在臥室裏。每天清晨,燦爛的陽光會灑滿窗台。有時候晚上回家,它已經靜靜地臥在夜色裏了。幾天不見,這小小的迷迭香居然躥長了一截。輕輕掐一點葉芯,便可以聞到那好聞的芬芳。迷迭香原產地中海,花期從春到夏,淡藍色的小花,精致迷人,長開不敗。我迷上這美麗清新的小花,夏日裏淡淡的香氣。有時候歲月也如迷迭香,總在最平淡的時候,散發寧靜祥和的光輝和香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