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這該死的忙碌和應酬使我相交了一個,卻得罪了另一個。有一天上午10點鍾左右,電話鈴響了,我拿起話筒,傳來一位女士的聲音,她說她在本市某單位工作,是一位胃癌患者的女兒,打電話有一事相商,她今日即領自己的父親前來我家,請我傳經送寶,講講自己是怎麼從癌症“隊伍”中“複員轉業”的。我告訴她近日我家挺熱鬧,不斷有記者編輯來,此時此刻北京電視台的《金色時光》欄目的編導楊明同誌就坐在我家的會客室,需要我接談,今天是星期五,她可否在下個星期一再打一次電話與我聯係。她如約打來電話,不巧又逢《中國老年報》的李三記者采訪我。她第三次打電話給我時,又值我去北京廣播電台參加製作《老年之友》的節目,當“主角”的,隻好請她過些日子再聯係,但此後一直沒有音信。又有一天的早晨,也是一位女士打來電話,說是她在北京工作,她在鄉下的父親患了胃癌,她想請假回老家把他接來,然後領他來我家,請我給她父親上抗癌的課。我告訴她我眼前沒有工夫,安排不過來,過一段時間再說。直到現在,她都未來找過我。我估摸著這兩位女士可能對我有想法了,生我的氣了,說不定還在背地裏損我:撐死了不就是個中晚期胃癌患者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擺臭架子,閉門謝客,一個未得誌便猖狂的小人。
《奪命》的出版所產生的效應,不是轟動效應,而按我的說法是產生“搖晃效應”。我的一位軍報老上級、作家,看了我贈給他的《奪命》,對我進行了一番鼓勵和表揚之後,要我對《奪命》的一些材料進行組織、整理、加工,寫出一篇品味人生的文章寄給他,爭取在《中華魂》雜誌上發表。我遵命很快完成任務。《中華魂》雜誌2001年第7期刊登了拙文《我的奪命大戰》。
記者、編輯的衝擊波尚未消盡,接踵而至的是索書的衝擊波。親友熟人來要《奪命》,素昧平生的也來要《奪命》。近處的要,遠處的也要。最使我感動的是上海眾多的要書者中有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有一位女士晚上7點多鍾打來長途電話問我:“你是顧德如老先生嗎?”聽聲音像是一位中年婦女,我回答道:“‘老先生’不敢當,敝人乃顧德如也。找我有何貴幹?”她不願惟我的意願是行,沒有立即就上正題,而是自己想怎麼“運行”就怎麼“運行”,說道:“唉呀,我的電話又是打到上海《東方電視台》,又是打到北京《東方視點》工作室,一共打了3天共50多次電話才搞到你家的電話號碼,找到你。找到你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我的下一句話是:“可你為什麼要耍這樣大的呆呢?莫非大腦裏飛進了蛾子不成!”我自然沒有吐出口,把它咽了回去,讓對方繼續“運行”她自己的。她發問:“你寫了本《奪命》是嗎?”“是的。北京的一家媒體就此事拍了一個專題電視片,很可能不久就要在你們上海的《東方電視台》播放。”“已經播放了,我已看到了。”“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呢!”“我就是因為看了電視才打電話找你的。我想要一本書,可以嗎?麻煩你寄給我,收到書後我立即將書款給你彙過來。”《奪命》定價才17元,可她為了得到1本《奪命》,總共花去的電話費我看不能買下一整套的《中國大百科全書》,也能買下大半套了。她要得《奪命》的虔誠勁兒幾乎能和喇嘛教徒幾步一撲倒,千裏迢迢一直撲倒至布達拉宮的虔誠勁兒相媲美了。我實在被她感動得鼻子有些兒發酸。我感慨地說:“書肯定會寄,盡快寄,不久你就會收到,放心好了。但是,你必須聽我的一句話,即書款不需付了,你喜歡我的書已經足矣!這比付錢更值錢。沒有什麼能比喜歡作者本人寫的書而使作者更高興的了,我謝謝你。我已向許多陌生人寄出了《奪命》,一律免費,你當然不能例外,你說對嗎!”
在接到這位女士的電話的第3天,我又接到另一位先生的電話。他隻講了他打了近30次的電話才搞清了我家的門牌號碼,沒有說用了多少天。嗯,花費要比剛才那位女士的少些,怕也夠買半套《中國大百科全書》了吧。他說他想要1本《奪命》,請我給他寄去,書到後即將書款寄給我。他要我記下他的姓名、住址、郵政編碼。我說:“且慢,還未談好條件,怎麼能糊裏糊塗就寄書。”“說吧,什麼條件?”“想要書就不要彙錢來,不想要書就彙錢來,何去何從,悉聽尊便。”“那多不好意思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呀!我不是靠賣書賣稿維持生計的,政府給我的酬勞頗豐。再說也是我為自己立下的規矩,“開倉放賑”,要我的書者隻管白食,不必操心,一手交貨一手交錢的事,你怎能帶頭破壞我的規矩。”“那隻好聽你的了。”“這才對嘛。”
索書的衝擊波持續的時間更長,直到現在尚有餘波。好在這次出版社給我的書多,否則,豈不是抓瞎了。
能“拴住”人
《奪命》出版後,我給不少的親戚朋友和熟人分別都寄了1本。做了友情的表示,完成了又一次交往,我就心安理得了,沒有多去考慮《奪命》的命運。就好像嫁女兒,曆盡艱辛,搭進去了許多物質和精神的東西,慷慨地讓她去了婆家,算是對得起一雙親家外加女婿,也就夠意思的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人家的人了,在人家那邊過得怎麼樣,女婿和公婆待她怎麼樣,看法如何,評價如何,遭遇如何,就別多操心瞎煩神了,管那麼多幹什麼。我不曾想過《奪命》還算給我爭了氣。一位朋友在電話上給我談《奪命》的讀後感,從聲音裏覺得出他的情緒不無激動:現在我正讀著你的書,寫得挺不錯。我的閱讀興趣很濃。多年來我讀此類書很少發生過這種現象。閱讀使我忘記了抽煙,今天下午已經讀了幾個小時了,一支煙還不曾抽過,隻想一頁接一頁地讀下去,記不起抽煙的事了,也舍不得把工夫耽擱在拿煙、點煙上,要是幹別的事,怕早已有幾支煙被灰飛煙滅了。我是抽了大量的煙才抽出一本《奪命》來的,浸透了煙氣的《奪命》,被別人讀著時倒有了“戒煙”的功能,這種由精神變物質,再由物質變精神的過程倒很奇妙,令我喜悅和欣慰。
就在這事發生不久,《奪命》的責任編輯周曉洲同誌向我貢獻了一個《奪命》蠻有人緣的故事。《奪命》的小樣出現在人民軍醫出版社校對組辦公室的桌子上時,一位年輕的校對員順手拿來隨便看看,一看就被“粘”住放不下,丟不掉,自己不斷地命令自己繼續朝下看,看完了這頁看那頁,看完了那頁再看下一頁,一頁一頁不間斷地看,直到一口氣看完為止。年輕的校對員告訴周編輯,他從事校對工作的時間不算短,拿起1本書的小樣讀了個開頭,然後就興味很濃地讀到末尾的現象還不曾有過,這還是第一次。年輕的校對員長時間地“泡”在書的小樣氛圍中,對小樣的“胃口”應該是不怎麼好的,就像一個廚師,由於長時間地“泡”在鍋灶間,忙碌著烹調著,輪到他自己開飯時,一般地講對眼前的飯菜是食欲不大的,他是被熏飽了,而他對《奪命》的小樣能做到這樣,作為《奪命》的作者,我是深受感動的,我謝謝他。
《奪命》能“拴住”人的事例還有很多。我打電話給一位朋友詢問一件事,他拿起話筒聽聲音知道是我後,也不問我找他有何貴幹,登三寶殿幹嘛來了,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吐為快:“收到你寄來的書後,我有時間就看,白天看,晚上加班看,接你電話的前幾分鍾剛好看完。挺有魅力,挺引人入勝,謝謝你給我一本我愛讀的書。”他的話當然使我受到鼓舞,受到鼓舞更大的是,在京工作的我的中學同學——高級工程師馬女士的電話。她告訴我說,她已從頭到尾將《奪命》讀了2遍,而我很清楚,她得到《奪命》的時間隻有1周多點。
像往日一樣,在看完了每天必看的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節目之後,我想到今晚有熱水供應,便跨入浴缸中享受熱水浴給我帶來的舒展和輕鬆。突然,客廳內的電話鈴聲響了。瞧人家選擇的時間多棒,不早不遲地在我原形畢露、醜態百出的時候讓我接電話。為了不使打電話人失望,我就勇敢地當一回“出水芙蓉”,躍出水缸跑到大廳內拿起了聽筒,原來是我的解放軍報社的一位老同事、老同學打來的。他說他這幾天一直在讀《奪命》,現在已經讀完了。他已推薦給他的夫人讀,並準備推薦給在軍報工作的我認識的一些人讀。他動員我也向在京的和在京外工作的複旦大學新聞係的老同學分別寄去一本,讓他們也奇文共欣賞一番。接著,他發表了長篇讀後感,大談《奪命》可愛可讀之處。他滔滔不絕,越說越動情。我不能不向他亮“紅燈”了。一是我身上的水將一大塊水泥地滴濕了,還在繼續往下滴,萬一滲到樓下去,人家向我提出抗議並提出賠償損失的要求,我可不是腦子靈的盡出了門——傻子當了家了嗎!二是剛才忘了關客廳裏的壁燈,要是對麵樓上住的人借著燈光看到我這副無遮無攔一覽無餘的“光輝”形象後,到幹休所領導那兒告發我不顧影響肆無忌憚地耍流氓,接下去的日子我還過不過呀。我對他說,我剛從浴缸裏出來,衣服未穿夠,得加點衣服,請他稍等。當我穿好衣二番回來後,他又說了很長的時間。他曾是一位解放軍報社的領導,無疑屬業內人士,他對《奪命》的讀興如此之濃,還加了許多好的評語,說老實話我是很在乎的、很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