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
我沒有想到，賢會發下如此重誓，也沒有想到他會為我以命相搏。緊緊的握著他溫暖的手，心中一如蜜甜。
嘴角輕輕上揚，心情愉悅嵐嵐，我緊靠在賢的身旁，隨著他的目光望向宮牆的盡頭，望向飄雪的天空，那燈火璀璨的繁華下醉人的美麗，讓我忍不住問道：“潞王，你去過西域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西域在大唐以西，玉門關外，還知道西域的大漠風光？”
“我是從書上看到的。”
“書，什麼書？”
“《大唐西域記》。”
賢的話勾起了我對西域的向往，也讓我忍不住想一睹《大唐西域記》的真容：“聽你這麼一說，我好想馬上去學館中借這本書來讀啊……”
“學館中沒有。”
“那你是在什麼地方讀的？”
“我是在西南角的禁宮中讀的，那書記載的是玄奘法師西行的經曆，可惜尚未看完，便被負責打掃的太監發現，將我請出去了。”
賢的話引起了我的好奇，而對知識的渴望幾乎讓我忘記了宮中的森嚴規矩。
我討好的拉著賢的衣袖笑道：“潞王，你看，今夜的天這麼黑，雪這麼大，那些太監宮女想必早就睡了，要不我們偷偷的溜進去，將那書偷出來怎樣？”
我的提議顯然說到了賢的心坎上，他仰頭望了望白雪霏霏的天空道：“婉兒，這個提議不錯，那本書編寫得很有趣味，我也早就想去將它偷出來了……”
踏著厚厚的積雪，憋著氣，溜近緋色的門扉，那緊鎖的厚重木門，絢爛華麗，莊重典雅，我望著門扉上那三個鎏金大字——“重陽閣”，不由很是好奇，這一座深鎖的宮闕，究竟鎖著怎樣的秘密？這一座華麗的宮闕中又曾演繹過怎樣的愛恨悲歡？
“婉兒，快別站在那大門口，萬一被路過的打更太監發現就慘了。
隨賢來到一處略顯低矮的牆垣，他小心的踩著地上的石塊攀了上去對我道：”你就在這等我，我取了那書就出來。“
”不，我才不一個人站在這裏啦，我也要去……“
”可是這牆太高，危險……“
”你能辦到的事情，為什麼我就不能辦到了，別看我比你小，這道矮牆，我也能攀上去。“
我的倔強讓賢甚是無語，見拗不過我，他不得不伸出手給我接應。緊握著他溫暖的手掌，我的心中不由溢滿了無邊的快樂，踏著地上堆積的石塊，我用力一縱身，吃力的攀上了那一道矮牆，回賢一個得意的笑，忍不住道：”潞王，怎麼樣，我年紀雖然比你小，可是我同樣能與你並肩作戰。“
賢含笑搖頭道：”你這丫頭，性子怎麼這麼倔呢，真是像極了你的祖父……“
”我的祖父？“
聽得我的疑問，賢頓覺失言，尷尬的一笑道：”嗬嗬，我們別在這磨蹭了，得先下去才是……“
一語驚醒夢中人，望著腳下空曠的路麵，我不由暗叫不好，下麵沒有石塊接應，我該怎麼下去呢？
賢顯然看出了我的為難，他無奈的搖頭歎道：”你這丫頭，叫你別上來，你非跟上來，這下知道厲害了吧！你先等著，我下去後再來接應你……“
我不願被賢看扁了，望著那不算高的牆垣，狀壯起膽子道：”誰說我不能下去了，看我的……“
話尚未說完，我便不顧賢的阻攔，率先跳了下去……
站在重陽閣空曠的庭院，踩著軟軟的積雪，我得意地回首，笑看向牆垣上的賢，興奮的揮手道：”潞王，快下來……“
隔著飄雪的夜色，賢對著會心一笑，他抖了抖披肩上的積雪，輕輕一躍，落在了我的身旁，微微低頭，望著滿臉得意的我道：”丫頭，你可真夠厲害的，這麼高的牆垣居然也敢跳。“
”那當然，不然怎麼和你一同並肩作戰？“
我的回答讓賢的眼中溢滿了溫暖的笑意，輕輕揮去我發梢的積雪，他帶著我走向了那一間靜逸的閣樓。推開微閉的門扉，快速的溜進屋子，我好奇的打量著這傳說中的禁宮，我本以為這樣的地方，一定如蒹葭館一樣破落蕭條，可是眼前的房間華麗雅、輕紗薄幔、一塵不染。奢華的小軒窗下，一張上好的紫檀書桌，整潔的擺放著筆墨紙硯，那書桌上壓在鎮尺下的一本書卷讓我忍不住眼前一亮。
賢小心的取過書卷對我道：”這就是我說的《大唐西域記》……“
話尚未說完，一聲低叱從身後響起：”誰在裏麵？“
糟糕，被發現了！
我驚愕的看著賢，心中一時焦急萬分，這私闖禁宮，那可是天大的罪名，雖說二聖現在去了東都，可是這事若被弘知道了，也很是麻煩。
賢隨手將書卷放回原處，拉著我，快速地轉到了一扇衣櫥內，他對我做了個別做聲的手勢，小心的觀察著來者的舉動。
透過衣櫥的縫隙，但見房間被燭光照得透亮，一個衰弱的老年宮女，銀絲滿頭，麵容滄桑，她拎著燈籠，步履蹣跚的來到書桌前，輕撫著光潔的桌麵，滿目哀傷。良久，她輕輕一歎，緩緩轉身，那一刻，我借著燈光，清楚的看見，她早已是淚流滿麵，我好奇的盯著她怪異的舉動，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哀傷。
良久，待那宮人離去之後，我與賢偷偷的從衣櫥內溜出，望著桌上的《大唐西域記》連連說：好險、好險！
”潞王，你說剛才那位宮人是誰？為何會淚流滿麵？“
賢望著窗外綠意落盡的桃樹道：”大明宮中的眼淚太多，多得我們已經無法深探其中的根源。“
”娘說大明宮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卻是荊棘叢生，裏麵有太多的凶險……我雖從掖庭宮來到這裏不久，但是我也感受到了它的殘酷與黑暗，真希望快快長大，早日同你離開……“
我的話淒楚而哀怨，我的話如秋葉繾綣，我的話中充滿了對宮外自由生活的渴望與眷戀，也讓賢的那一顆心升起了一份難言的愛憐。
重陽閣的夜探，有驚無險。清晨，伴著初升的朝陽，我與賢坐在九曲池畔好奇的翻開書卷，那書中的大漠浩瀚無邊，那書中的故事精彩燦爛，那些誘人的記錄，在不經意間，讓我這一顆幼小的心，忍不住對大唐之外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我好奇世界的盡頭究竟在何方，我好奇大漠的那一端又會是怎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