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尾聲
天氣終於放晴。太陽突然自鐵灰色的烏雲裏跳出來，將天空照得瓦藍。積雪在陽光下迅速融化，滴滴答答化成水滴，大地變得潮濕而鬆軟。空氣像是被洗過一般，散發著泥土的清香味道。
一輛馬車晃悠悠走出了萬劍莊，車輪在鬆軟土地上畫出兩道平行的曲線。
蕭屏兒坐在馬車裏，靜靜地握著嚴無謹冰冷的左手。吃完傾傾的藥，他可以有兩個時辰不會毒發，所以格外的珍惜。她以為剛才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
“蕭丫頭，你是不是有話要問？”嚴無謹斜靠在車棚裏，閉著眼假寐，"想問什麼就問吧。”
蕭屏兒抓了抓頭發，"可是我不知道從何問起。”
嚴無謹微微睜開一隻眼：“是不是想問快雪那麼想殺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蕭屏兒點頭。
“你說呢？”
“應該不是為了那些銀子吧。”
“當然不是，"嚴無謹笑起來，"也許老爺子的擔心過了頭，他不該以我為他的試練，因為快雪的心裏從一開始就沒有對財富的貪欲，他隻不過是用這個作為要殺我的借口罷了。”
蕭屏兒點頭：“是，堯莊主說那些錢其實都不是呂家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震驚。”
“沒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那是為了什麼？”
嚴無謹慢慢換了一個姿勢，好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想殺我，隻是想不停地折磨我，看著我一敗塗地狼狽不堪罷了。”
“為什麼？”
“到呂家的時候已經被老爺子封住了記憶，所以那時的我腦子是空的，和白癡差不多。”嚴無謹輕輕地咳，聲音低啞，"空瓶子裏裝的水一定會比半滿的瓶子裝得多，所以我學東西很快。快雪那麼驕傲的人，被一個白癡超過之後，會怎麼想呢？”
“所以他恨你？”
嚴無謹閉上眼，點了點頭，聲音疲倦：“我無法變回白癡，所以隻好在他麵前更加強悍，讓他認了我這個兄長。隻是這小子會鬱悶很久吧……”
蕭屏兒笑起來，她明白。
如果一個人，隻比別人強那麼一點兒，其他人就都會嫉妒他，甚至怨恨他；但是，如果這個人比所有人都強許多許多，仿佛草原上一棵參天大樹，那麼所有的人就隻能屈服仰望。
看著嚴無謹的側臉，蕭屏兒有微微地心疼。想勸慰他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隻好訕訕地問：“解了身上的毒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嚴無謹掀開眼皮，看著她微微地笑：“我要去赴一個約會。”
“什麼？”蕭屏兒挺直脊背，一臉緊張，"又有人約你比劍了？你還真是來者不拒呀！”
嚴無謹繼續笑眯眯，不說話。蕭屏兒看他的樣子，心裏著急：“和人約了哪裏？能不能不去？我替你去。”
嚴無謹隻是嘻嘻地笑：“這個你可替不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去比劍，而是去和一個漂亮姑娘去約會。”
殺氣騰騰的蕭屏兒一下子愣住，半晌才低低地問：“是……傾傾麼？”
對方大大地搖頭。
“比傾傾還好看？”
嚴無謹想了想，認真地點了點頭：“在我眼裏，她的確比傾傾好看。”
蕭屏兒低下頭，愣愣地看著自己握著劍的十指。那雙手並不像那些文人墨客專門形容美女的那般"纖纖素手，皓腕凝霜"，持劍多年，十指早已磨出了桀驁不馴的繭，一點也不柔軟，一點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