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麼難。
這麼喜歡美酒華服,這麼喜歡微笑,這般瀟灑隨意的男子,竟然會有這樣艱難的過往。
雪很大,天空血紅。
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的天氣?
天亮了。
雪還在下。
嚴無謹換了新袍子,頭發綁起來,因為腰傷的關係,腰帶被束得很緊。雖然臉色蒼白,但一雙眼卻是亮的,看起來更加好看。
那隻泥塑的火盆被端到了馬車上,傾傾格外開恩,居然讓嚴無謹在上麵暖了一壺酒。竹葉青的味道香冽醇厚,還沒喝就已醉了三分。
嚴無謹沒有像以前那樣閉著眼假寐,一路上談笑風生,好像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凶險不可知的堯家別院,而是去赴一個老友的宴會。
“丫頭,你的手在發抖。”嚴無謹眯著眼看著她笑,"害怕麼?”
“不害怕。隻是有些緊張。”
“緊張什麼?”
蕭屏兒想了想,然後搖頭:“不知道。”
嚴無謹笑開了:“是啊,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緊張吧。有些人怕黑,有些人怕死,也都是因為不知道而已。若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怕。”
蕭屏兒抬眼:“嚴無謹,你怕什麼?”
“我?”嚴無謹依舊眯著眼睛,笑得像隻老狐狸,"我怕沒酒喝。”
蕭屏兒以為這一路會很漫長,可是轉眼就已到了盡頭。
她又站在了堯家別院的門口。門口兩尊尋常的石獅子,一扇不算寬大的木門,青磚高牆和門前的台階上都覆了厚厚的雪。幾天前還是秋日景致,如今卻換了顏色。
有些緊張,蕭屏兒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劍柄。
嚴無謹回頭看她,突然笑了起來:“怕什麼,隻是進去向我義兄報個平安,順便打聽些事情而已,我們又不是進去找死。”
蕭屏兒幹笑了一下,手仍沒有從劍柄上拿開。
嚴無謹向傾傾看了一眼,後者會意點頭,轉身駕著馬車離開了。
“丫頭,"嚴無謹將一旁看著馬車消失的蕭屏兒叫醒,笑道,"去叫門。”
開門的是趙繼。
隔了幾天又見麵,趙繼仍然沒什麼表情,隻是向嚴無謹二人點了點頭,便引他們向內院走去。
幾天之前蕭屏兒曾經走過這裏,如今這裏除了雪將翠綠葉子染白,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仍然安靜得毫無人聲。
“傾傾怎麼不進來?”蕭屏兒在他身邊小聲道。
嚴無謹也很小聲:“我讓她先走了。”
“什麼?”蕭屏兒差點忍不住叫出來,隨即又小聲道,"你是不是另有安排?”
“我根本什麼都沒安排。”嚴無謹身體向她的方向微傾,故作神秘的小聲道,"我隻是想讓別人都以為我做了安排而已。”
蕭屏兒瞪著他又氣又笑,幹脆閉了嘴不再問。
堯長弓已經站在回廊處等著,見到他們,立即迎了上去。
“大哥,好久不見!最近可好?”
“好,好,你的傷怎麼樣了?”堯長弓迭聲問著,臉上盡是欣喜。
“好多了。”嚴無謹也笑著,微藍眼中有絲絲暖意。
“來,讓我看看你。”堯長弓退後一步,真的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眼中有熱淚盈眶,那神情不是兄弟久別後的想念,而是一個父親在看著他歸來的兒子。他們的情誼似乎早已不隻是一般的結拜兄弟,更像是一對父子。
“又清減了,"堯長弓輕拍他的肩膀,"過幾天和我回莊裏去,我就不信萬劍山莊的廚子養不肥你!”
“堯莊主,"蕭屏兒在旁邊突然開口,"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我還沒死麼?”
堯長弓哈哈笑起來:“小姑娘還記恨著我麼?那日實在沒辦法,堯家別院被呂家神弩隊圍住,隻許進不準出,我隻好將你放倒了再送出去。”
嚴無謹皺眉:“連神弩隊都被他調出來了?”
“是。看來他為了對付你,下了大本錢。隻可惜神弩隊向來隻守不攻,他隻好讓神弩隊過來守著我這個破宅子。”
嚴無謹笑:“連神弩隊都調了過來,看來這小子是江郎才盡了。”
蕭屏兒也笑了起來,隻是口氣依然帶著尖刻:“堯莊主,是不是嚴無謹來了,呂大公子就肯放你走了?”
堯長弓微頓,對她笑了起來,眼神中並無責怪:“本來想讓你們喝些熱茶暖暖身子的,既然小姑娘這麼著急,我就帶你們去見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