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你的思路清晰,辨證明確,處方藥物搭配有序,科學嚴謹,肯定會取得好的效果。”
“這就需要病人來回答了。因為療效是檢驗我們治療正確性的標尺。”我說。
“我還感到你西藥降壓藥也加得恰當好處。通過對這一病例的處理,我覺得適當的中西醫結合也是很重要的。”
結果:以上方為基本方,隨證加減治療半年,病情基本控製,臨床症狀消除,血壓仍有波動,化驗指標接近正常。
紫癜性腎炎
紫癜性腎炎是過敏性紫癜最重要的合並症,它容易反複不愈,長期遷延。對它的治療,需要與紫癜的治療相緊密聯係。
晚飯後,剛坐下休息,電話鈴響了,我拿起電話,那邊傳來陌生的聲音:“是周耀庭教授家嗎?”
“我是周耀庭,你是哪位?”
“我是一個病人的家長。我的孩子得了紫癜性腎炎,已經10個多月了,老是不好,小便裏紅細胞總消不下去。我在網上查到您是治療過敏性紫癜專家,我想帶孩子來請您看病,可以嗎?”
“可以,明天我在某醫院有特需門診,您可以帶孩子過來。”
“謝謝,我們明天就來。”
第二天一上班,那個打電話的病人家長已經等在診室門口了。
等我看過幾個病人以後,該輪到他們了,他就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進來。
“你說一說孩子的病情,好嗎?”
“去年秋天,發現她兩下肢有紫斑,還有肚子痛,到某醫院看,診斷是過敏性紫癜,在那裏用過抗生素、激素,紫癜還是一批又一批地往外發,這樣持續一個多月以後,小便就出現了隱血,並有尿蛋白(+),後來紫癜不起了,尿中紅細胞卻還有。”
“平時容易感冒嗎?”
“容易感冒,還有慢性咽炎。”
我查看小孩營養發育中等,精神好,口唇紅,舌苔淡黃膩,舌尖紅,咽紅,扁桃體Ⅰ度肥大,脈細滑略數,身上和四肢無紫斑,亦無浮腫。
查完以後我對患兒家長說:“你的孩子過敏性紫癜合並腎炎,診斷沒有問題。紫癜性腎炎往往較為頑固,難以很快治愈。以前用了較長時間的激素,效果不理想。我建議以後不要再用激素,可以用中醫治療。中醫對此有較好的療效。但需要治療一個階段。”
“大約多長時間?”
“3個月左右。”
“時間不算長。我們一定會堅持。”
我吩咐小商記錄如下。
西醫診斷:過敏性紫癜,合並腎炎。
中醫辨證:風濕毒熱,餘邪未盡,深入血分,灼傷陰絡。
治法:宣肺利咽,清熱解毒,涼血止血。
處方:清咽利膈湯、四生丸加減。
防風6g浮萍6g牛蒡子6g黃芩6g
知母6g板藍根15g連翹10g赤小豆10g
生地黃15g玄參10g赤芍10g牡丹皮10g
大青葉10g生側柏10g棕櫚炭10g墨旱蓮10g
地榆炭10g血餘炭10g三七麵1.5g
“周老,你為我們講一下紫癜性腎炎的特點與治療原則吧。”小龐要求。
“紫癜性腎炎是過敏性紫癜最重要的合並症,它容易反複不愈,長期遷延。對它的治療,需要與紫癜的治療相緊密聯係。這一病例,雖然紫癜已經消退,但紫癜的影響並沒有消除。過敏性紫癜是風、濕、毒、熱多病因致病,所以對紫癜腎的治療無論紫癜消退與否,仍需要散風利濕、涼血解毒;與此同時要涼血止血,以治血尿;要利咽清熱以消除病灶。”
“在你的方中,方藥選擇與配伍,似乎也與治療急性腎炎相近。對它們之間的異同,還需周老點明。”小商說。
“它們之間共同點是都有毒熱深入血分這一點,因此都需要涼血止血;但急性腎炎同時需利濕消腫;此則多需散風利濕。好,現在就由你來解釋一下此方的方藥配伍。”
“防風、浮萍散風祛濕;牛蒡子、黃芩、知母清熱利咽;連翹、赤小豆清熱利濕;生地黃、玄參、赤芍、牡丹皮、板藍根、大青葉涼血解毒;生側柏、棕櫚炭、墨旱蓮、地榆炭、血餘炭、三七麵均為止血之品。”
結果:上方加減治療1個月,蛋白消退;1個半月後尿隱血陰轉。又鞏固1個月,病愈停藥。
泌尿係結石,尿血
腎主藏精,一般沒有實證,不能采用攻逐法,即使有相火,也隻能滋陰清熱,不能攻伐。但膀胱是腑,可清可利。
那是2003年的一個早晨,我坐在開往天津的列車上。列車在高速奔馳,車窗外的電線杆和樹木在迅速後退,時而有從對麵開過來的列車呼嘯而過。由於火車提速,以往兩三小時才能抵達,現在不到1個鍾頭就能到天津了。車剛過豐台,離到站還有一些時間,我從書包裏拿出天津友人章
君的來信,再一次從信中了解病人的情況。信中寫道:
“我的一個親戚,馬某,57歲,患尿血已經2年多了,查尿紅細胞常在30~滿視野/HP,B超顯示腎和前列腺均有結石,病人時時感到腰痛,疲乏無力。曾經兩次住院治療,采用中西醫藥治療,包括體外碎石治療,結果仍有部分腎結石未排出體外……”
受章君約請,去天津為該病人用中醫治療,是這次的主要目的。我將信箋塞回信封,靠在車座靠背上,閉目思考起來:
這病人的血尿原因似乎已經比較清楚了。那就是泌尿係統結石導致尿血和腰痛。在中醫看來屬於石淋和血淋範疇。病因多與膀胱濕熱有關。我忽然想起《黃帝內經·素問》曰:“胞移熱於膀胱,則癃溺血。”這就是說心熱下移於膀胱,可以導致尿血,也可以引起癃閉。同時,心與小腸相表裏,小腸又是膀胱的上遊。故心火是通過小腸下移膀胱的。西醫診斷是腎結石,病在腎。然從中醫看則源於心,病在膀胱……”
在火車汽笛幾聲吼叫以後,列車駛進天津站,緩緩停下。我隨著出站人流走出出站口,一眼就見到等著的章 君。他熱情地招呼我,並帶我走向來接的小車。
“病人現住在天津某醫院,已經征得院方同意,請你來會診,加用中醫治療。”在車上章 君向我解釋。
上午我們徑直來到醫院病房。我看病人體質偏胖,麵色尚紅潤,舌暗紅,邊有瘀斑,舌苔淡黃膩,根部偏厚,脈弦細滑。
看完病人後,我在病曆上作了記載。先是簡要病史,病人所苦,以及中醫脈證所見。然後寫道。
中醫辨證:下焦濕熱,凝結為石,熱傷陰絡,血瘀阻絡。
治則:清熱利濕,涼血止血,散結化石,活血化瘀。
處方:
醋柴胡10g枳殼10g青皮10g萹蓄10g
瞿麥10g生地黃20g炒知柏各10g墨旱蓮20g
牡丹皮10g赤白芍各10g血餘炭10g石韋10g
瞿麥10g海金沙10g紅花10g炒蒲黃10g
延胡索10g金錢草30g三七麵3g(衝)琥珀麵1.5g(衝)
水煎服,14劑。
寫完以後,我對病房主管大夫以及章 君說;“我先開14劑,等到兩周以後,再與我聯係,根據當時的情況,再做相應的處理。”
“好。”二人幾乎同時回答。
“周教授,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主管大夫問,“過去我在醫學院學習的時候,也學過一些中醫,但是學得不是很深透。對你的辨證與處方,我理解不好。我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那時我學中醫的時候,老師說‘腎主藏精,一般無實證’。在我的概念中,一提到腎病,好像隻有補法,就會想到六味地黃丸、金匱腎氣丸。這一病人因為腎結石引起血尿診斷已經明確,病在腎應該沒有問題。但在你的辨證中並未提到腎虛,處方中也隻有驅邪法,沒有補腎法;第二,病人主要是血尿,如果讓我開方,理應用止血的方法,但是你用了許多活血化瘀的藥物,這樣會不會加重出血?我問的可能很不恰當,請你原諒。”
“我非常願意與你討論一些有關中醫的問題。你所問的問題不是無的放矢,這些正是較普遍存在的問題,不僅僅你們西醫有,中醫界有的人也有類似的問題。首先,關於中西醫髒腑對應問題:中醫的髒腑學說中五髒六腑,在西醫理論中也可找到相對應的名稱。但必須特別注意,中西醫之間理論體係不同,雖然名稱相同,但內容有很大差異,不能簡單套用。比如,此病人西醫認為病在腎;在中醫則認為病在膀胱。腎主藏精,一般沒有實證,不能采用攻逐法,即使有相火,也隻能滋陰清熱,不能攻伐。但膀胱是腑,可清可利。其二,關於出血能不能用化瘀法?中醫理論有不少地方是辨證的。出血同時有血瘀,就必須用化瘀法。譬如江河決口可以使江水泛溢;但如果河道淤塞,河水也可泛溢。但二者處理方法不同,前者是修堤堵缺(相當於止血法);後者就需清瘀,疏浚河道(相當於化瘀法)。所以對出血性疾病的處理也有與此相類似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