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後的,除幾個侍從外,還有胖胖的第一代本貢布和一個叫伯爾的英國人。
在路上,他們遇到了解放軍的一支小部隊,並被帶到了一個寬敞的房子裏。格桑旺堆表示:他將無條件地放下武器。
夜風一陣緊似一陣。當夜,就在解放軍營地的一架軍用大帳篷裏,雙方就九代本起義事宜進行了磋商。
帳篷出口,點燃了三支牛油蠟燭。帳篷內有兩個行軍床當成坐墊;並排的馬馱子上擺上幾個搪瓷茶缸,當作條桌。雙方就在這裏入座。燭光搖曳不定,在每個人臉上晃動著。
部隊代表開門見山地說道:
“格桑旺堆先生,我們遵照中央人民政府的政策和號召,進軍西藏,解放西藏,驅逐帝國主義勢力出西藏,完成祖國統一大業。我們一貫主張用和平的方式解決西藏的問題。然而,噶廈政府卻聽信帝國主義的挑撥,拒絕和平解放西藏。因此,他們應對目前的局麵負完全責任!”接著,他又簡要地闡明了我黨解放軍進軍西藏,解放西藏,保衛國防,統一祖國,團結西藏包括一切上層愛國人士在內的廣大僧俗人民的方針,以及中央人民政府的民族、宗教政策和各項入藏的規定。
通訊員端著一小鍋開水走進來。他很快把幾個茶缸添滿,又端到客人麵前。格桑旺堆早已摘掉了墨鏡和大耳墜,使他看上去順眼了許多。他的嗓音很渾厚,但因情緒激動而顯得聲音沙啞。他說:“藏漢本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應化幹戈為玉帛,打下去對雙方士兵,對西藏人民都不會有什麼好處。”
喝著茶,格桑旺堆說起了自己準備投誠的經過。德格色·格桑旺堆於1946年被噶廈任命為西藏地方軍第九代本,駐防察雅,1947年移守寧靜。1950年,解放軍進入甘孜地區後,作為老熟人,夏克刀登從甘孜給格桑旺堆帶信說:“共產黨已到甘孜。共產黨的根本目的是要解放全國受苦受難的人民。紅 軍長征時,朱總司令路過甘孜,對我施恩甚重,我準備去北京,希望見到朱總司令。”沒過多久,平措旺階又通過醫生強曲給格桑旺堆帶來了解放軍印發的各種布告。與此同時,他派往康定的采購員格加也返回報告說,與解放軍相遇,隻要說明自己是藏族,解放軍非常親熱友好,並且備加保護,幫助他安全回到西藏境內。來自多方麵的信息表明:解放軍是一支全新的軍隊,是為西藏人民謀利益的。據此,格桑旺堆向當時的昌都總管拉魯上書:“據傳孜恰土登加布與孜本夏格巴已赴京和談,如屬實,乃和談、武攻不可並舉。倘若有在邊界與對方聯係和解意圖,需要我出麵,我也願意前往。”和平的思想悄悄在這位代本心中萌芽了。
早年,格桑旺堆在江孜英國人開辦的學校裏讀過書,英語說得不錯。他用藏語繼續講著自己的故事。竹巴籠失守,第九代本秘書俠吾多吉和寧靜宗宗本瑪恰相繼逃跑。西鬆貢的守軍陸續跑回來,向格桑旺堆叩拜長頭,並說:“竹巴籠被炮彈擊中的情景,如山崩如地裂,沒法不讓人雙腿發軟,我們實在無法堅持,請代本老爺做主!”格桑旺堆召開了一次頭人會議,他說:“我們本是承蒙甘丹頗章政府恩賜為生的,理應以身殉職。但眼下實難完成任務,拚又拚不過,逃又沒處逃。要逃走麼,無非是朝拉薩、昌都跑。要去拉薩,需經紮西達桑橋,而此處已被解放軍堵住。若去昌都,昌都必然有更多的解放軍包圍。況且我們拖兒帶女,行動困難。因此,不管怎麼考慮,都沒有與對方議和更好的計策。”眾人點頭稱是。
格桑旺堆挑選了三名精幹的侍從隨行,去見解放軍,並帶上如本貢布。他們把長槍換成短槍,備好馬鞍,整裝待發。格桑旺堆想,都說解放軍好,但不知究竟怎麼樣?也許會把我們帶往巴塘一帶?萬一如此,藏幣在那裏不能流通,不如帶上兩褡褳麝香,以備急需。就這樣,他不顧眾人的勸說,來到解放軍營中。
“眼下解放軍已渡過金沙江,進入這一帶,本人隻是奉命駐守防地,既沒有同國家開戰的能力,也沒有與解放軍較量的念頭,因此今天特來商議和解。在這以前,發生了一些向你們開槍的事件,請把應得的懲罰加到我的頭上。現在,請解放軍直入我的代本所在地寧靜,我已經打開了城門。並命令士兵交出全部槍械。”
格桑旺堆這一番話說得很誠懇。
當解放軍代表問他有什麼要求時,他說:
“我沒有更多的要求。隻希望看在我主動議和的份上,答應如下幾點:一、保障我的部下全體官兵的人身安全,照顧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問題;二、我本人有三個子女,請求保送他們到內地學習,關照他們未來的前途。三、允許我個人做一名普通老百姓,最好允許我去內地參觀學習。請你們相信,西藏人是有誠實美德的,如果他願意,您就是要他的腦袋,他也會立刻給您摘下來。”
大家都笑起來。帳篷內的氣氛輕鬆而和諧。格桑旺堆的情緒也完全放鬆了。他端起茶缸,小口地喝著開水,並向藏語翻譯格桑詢問茶缸上“將革命進行到底”的紅字是什麼意思,偶爾,他也吸一口鼻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