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報案控告你故意謀殺,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走到前麵的警察麵無表情的說道,話落直接朝身後的另外兩名警察使了個眼色,兩名警察會意的上前。
——要是你把我和宸的孩子弄死了,你說,他會怎麼對你?
——嗬...不重要了,恐怕往後,你對他隻剩下了恨。
顧惜兒放的狠話猝然在她耳邊響起,胸腔裏猛的一陣窒息,宋凝心如死灰的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又滄然的睜開,硬是將所有的情緒壓到了心底。
終究隱忍著身上劇烈的刺痛,宋凝滄然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子順勢滑落到腰際,空洞的雙眸驟然一陣緊縮。
捏著衣服的手狠狠地一滯,輾轉難眠的痛意蝕骨的啃噬著她,僅是片刻,她終究絕望的鬆開五指,決然的伸手掀開身上的被子走下床,身形單薄的跟著警察走了出去。
*
“心髒衰竭?”
宋西弦蹙緊眉心,不可置信的反問著坐在他對麵的醫生,深邃的五官盡是詫異,怎麼也不敢相信。
醫生鄭重的點點頭,職業化的說道。
“是的,按照宋小姐拍的ct顯示,她心髒衰竭的程度非常厲害,她現在的心髒功能已經無法正常地泵出足夠的血液來供應身體各個器官活動代謝的需求。”
“那怎麼辦?”
宋西弦一臉凝重,著急的反問。
“現在的話藥物可以維持一段時間,至於多久我不敢保證,但按照宋小姐心髒衰竭的情況,恐怕需要換心,否則......。”
下麵的話,醫生沒有繼續說下去,意思卻是非常的明顯。
聽完醫生的話,宋西弦禁不住的渾身一怔,麵部線條繃的緊緊的,臉頰上連咬肌都凸了出來。
僅是片刻,他猝然凝重的抓緊醫生的手,想也不想的脫口道。
“那把我的心給她!”
“那怎麼可以?更何況換心豈是那麼簡單的,也要合適啊,當然直係親屬匹配的程度會非常的高,但是,以命換命,身為醫生我並不建議這麼做,隻是,等待合適的心髒,恐怕以宋小姐的身體狀況,未必能挨到。”
醫生否定又為難的搖搖頭,有些人哪怕等到死,也沒等來一顆合適的心髒。
“她還能撐多久?”
宋西弦微不可察的蹙眉,詢問。
“不到三個月!”
“既然如此,你幫我檢驗一下!”
宋西弦毫不猶豫的說道,他是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宋凝死在自己麵前的。
“宋先生...。”
“趕緊吧!”
宋西弦直接了當的打斷他的話,心意已決!
*
警察局的收監室裏,宋凝身影單薄的蜷縮在床上,纖瘦的脊背疲憊的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卷翹的睫毛下,精致的麵容一片慘白,幹澀的唇瓣布滿褶痕,模樣狼狽。
此刻的她,穿的還是醫院的病號服,無邊的冷風無情的將她包圍。
驀然,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收監室的一邊,邁著極度沉穩的步伐由遠及近的走近由冰冷沉重鋼鐵鑄成的鐵闌珊。
腳步落定在耳邊,深邃的視線越過鐵闌珊,落在狹長的空間裏,視野內,裏麵的人兒抱著曲起的雙腿安靜蜷縮在床上,藍白色相間寬大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將她清瘦的身影襯托的越發較小。
削減的側臉輪廓繾綣一絲死亡的氣息。
聽到腳步聲的宋凝置若罔聞,依舊麵無表情的坐在床上,一股冷風攜著一道青檸的香味由遠及近的像她飄過來,卷翹的睫毛像是突然有了意識一般微微的撲閃著。
她知道,他終究會來的。
鐵闌珊外,厲紹宸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偉岸的身影如同神邸一般的站在鐵闌珊外,熾白的燈光從他頭頂落下,將貼在他腳邊的影子斜到了沒有光的暗角。
深邃的視線如是被拆分般的層層卷起,隱隱透著一股令人心顫的寒芒,和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鬼斧神般的麵容上,微抿的唇瓣流轉出鋒利的弧度。
他就這般隔著鐵闌珊,凝視著她。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窒息壓抑的氣息幾乎碎在空氣裏,或許,兩人都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麵。
良久,宋凝才冷然的從床上站起來,走下床,單薄的身姿搖搖欲墜的走到鐵闌珊邊上,黑白分明的眼眸毫無生氣的落在厲紹宸宛如鬼斧神般精心雕琢的臉上。
隔著冰冷的鐵闌珊,一個身姿筆挺的站在獄外,一個身形消瘦的站在獄內,兩兩對峙。
凝滯著眼前依舊英姿颯爽,猶如神抵一般存在的男人,宋凝鼻尖控製不住的泛起一股濃鬱的酸澀,屬於兩人的回憶諷刺的,不適時的浮現在她腦海,提醒著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都對她做了什麼。
在他來之前,她甚至想,當時如果不是他推了她一把,她的孩子又怎麼會死。
顧惜兒終究說對了一句話,恐怕往後,她對他隻剩下了恨。
她陡然失笑,低垂下眼眸,卷翹的睫毛撲閃在眼瞼處,眼眸合上的一瞬,視線突兀的落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修長的指尖拿著一份文件袋。
一口吐沫悄然入喉,胸腔窒悶不已,垂在身側的雙手猝然攥成拳,消瘦的身姿禁不住的輕顫了一下,一顆心狠狠地揉皺,卻也是釋然。
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不是嗎?
可他的心怎麼可以這麼狠?
不過也對,現在的他估計連想讓她死的心都有吧,按照現在的情況,恐怕,顧惜兒的孩子並沒有保住。
否則,她也不可能會被關在這裏。
也好,就讓那兩個未出世的可憐孩子在黃泉路上作伴,重新去投個好胎,千萬別像這一世一樣,連來世間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她如鯁在喉的重新迎上他的視線,緩緩的將手伸向鐵欄的縫隙,掌心落在他眼底,心底一片釋然。
呼吸一次又一次落下,從清淡到濃烈,厲紹宸挺拔的身形微動,深邃的視線變得諱莫如深,英挺的眉宇緊緊的蹙在一起。
這樣的局麵已然走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宋凝的情況他自然了解到了,卻是意外到不行。
拿著文件袋的手,骨骼分明的緊緊繾綣在頁麵上,喉結艱難的滾動了兩下,他突然冷聲開口。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宋凝,你到底有沒有心?”
宋凝目光渙散的看著他,黑色的瞳仁漸漸沒了焦距,極度的疲憊幾乎讓她站不穩腳跟。
卻在聽聞他的聲音後,宋凝陡然瀲住神,雙手的指甲狠狠地掐著掌心的肉,讓她原本渙散的意識稍稍擰攏,一股濃重的失望洶湧而至。
她笑靨如花的失笑道。
“厲紹宸,我沒有心,我的心早在你一次次的算計我,一次次的傷害我,一次次欺騙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眉心狠狠一擰,厲紹宸森冷的眯起眼,深色的眼瞳便散發出犀利的光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蕭殺之氣。
“既然如此,宋凝,你等著付出代價吧。”
話落,他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在她手上,宋凝冷冷的毫不遲疑的接過,修長的手指快速的繞開文件袋後繩子,打顫的雙腿用力的站著。
她知道,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她能撐到他來,已經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隻是,當她從文件袋裏抽出那份離婚協議時,雙眸陡然一黑,幾乎要失去意識,然而藏匿在她心中的倔強硬是強忍了下來,她不能在他前麵軟弱。
她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那麼狼狽的一麵,穩了穩心神,她毫不猶豫的將離婚協議翻到最後一頁,厲紹宸三字已然龍飛鳳舞的簽好了字,是那麼的迫不及待。
藏匿在胸腔裏的心狠狠地一滯,宋凝如鯁在喉的咬著唇,鼻尖的酸澀幾乎讓她落下淚來。
可她怎麼能哭?
怎麼能在他麵前哭?
握著筆的手緊緊的用力的繾綣著,下一秒,她陡然絕望的閉上眼睛,快速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再睜開的時候,她已然將協議合上,一眼都沒看。
當她正準備交給他的時候,餘光瞥到了梁語柔曾送給她的鐲子。
屬於他們之間的回憶就怎麼一發不可收拾的,再一次的衝了上來,卻是那樣的諷刺。
她隱忍著痛,硬是將那幾乎拔不出來的手鐲強行從手腕上掙脫了出來,就像把厲紹宸的痕跡從她心上一點一點血肉模糊的剜去。
那種疼直接蓋過了手腕上傳來的疼意。
疼啊!
真的是疼。
那蝕骨的痛意疼的她的眼圈紅了一圈又一圈,白皙的骨節上已然大紅一片,幾乎磕出血來。
可隱忍在眼底的淚意,硬是讓她含著所有的委屈和苦澀如數咽入心底,掩藏了下來。
鐵欄外,厲紹宸握著拳頭冷眼相對,手背上青筋直凸,好幾次幾乎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衝動的想要打開牢門衝進去將這般羸弱的女人緊緊的擁在懷中。
可顧惜兒以死相逼的情節一幕幕的閃過他眼底,硬是讓他生生的忍住了這股衝動。
如鯁在喉的深呼吸一口氣,宋凝深深的卷著眉心,抿著唇,紅著眼,低著頭,將鐲子和離婚協議遞到他手心。
幾乎咬碎了牙根才從齒縫間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願你我,生生世世再無再見之日!”
文件和手鐲分明是那樣輕,可落在厲紹宸掌心卻是重的幾乎讓他拿不住,他終究太狠。
“你走吧!”
宋凝紅著眼已然決然的別過身,徒留一個纖瘦的背影給鐵欄外的男人,然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盛滿淚水的紅色眼圈內,終究落下一行淚來,心中一片窒息。
厲紹宸驟然捏著手掌的東西,深深的凝視她一眼後,終究頭也不回的邁開筆挺的步伐走了出去。
腳步漸行漸遠,自厲紹宸錯開的身後,宋凝纖瘦的身姿,再也撐不住的矮身摔在了地上,身下一股股的暖流就像瘋了一樣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