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舒言太妃對琴樂嚴謹的事,再看了司樂坊裏麵那些做工精致的新琴,我心裏便有了底子。那些新琴綴了瓔珞珠寶,影響琴音清濁不說,民間的琴師都知道,新琴的音色多半是幹裂輕澀,往往無常年使用的舊琴那般清潤醇厚,要是是上了年代的古琴,琴音那更添一層沉著端穩。
都城有一煙花樓名“朝煙”,裏麵的琴師墨淺是黎國宮時我的教琴先生,不過和那皇帝趙翊一般年紀,因相貌端秀俊朗讓朝煙樓多了不少慕名女客。他除了偶爾以透露我皇後身份的理由威脅我早些回宮,也多半算是正人君子,想來要他不是在朝煙樓裏工作,我出宮玩樂的銀錢是沒有著落了。
墨淺手上有一架黎國樂坊傳下來的琴名“司音”,聽說琴弦用的是絕好的材料,百年未曾磨損過,琴音純淨清洌,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平日求來一觀也算困難,不知當今他可會借我?
“阿若,是錢又沒了?”他給我斟了杯水,露出好看的指節。
“淺淺,你不若把司音琴借我吧?”我問道。
他手指一顫,把斟給我的水喝了下去,緩過半晌:“這話比你喚我淺淺還要可笑。”
“我是真心需要,也必會歸還你,司音琴多珍貴我當然知道,斷不會像你給我的白玉那樣典當了去!”我再把舒言太妃的事說了一遍,再把救國為民的理想道了出來,他聽,完點點頭,轉身給我取了一卷白絲,緊緊負在了他的琴上,好不巧妙的手藝,這下隻要練習,我便能奏出一彈雙音的絕妙琴音!
他思付半晌,又把琴搬開:“這樣的琴音雖妙,力道卻不好拿捏,過輕則主弦無聲,過重則副弦易斷,阿若,你還沒這麼深的造詣。”
我曾經嘲笑墨淺取了個女子的名號,現在看來也並不過分,他都要想得如此周全。
我這下以為司音琴是有著落了,可他又搬出來一把紫檀木做的琴,細細撥弄,音還算沉穩純澈,他見我不好抱怨,便匆匆贈與我送了我出去。
我一直想這把琴登不上大場麵,卻不料練習起來比我損壞的那把還要好極。
“娘娘,不是把琴送去修了麼?怎麼還要尋新的?”青蓮問道。
我應答:“今早我捧的那把琴可還算華麗精致?”
青蓮點頭順應:“依奴婢看,那琴算是司樂坊內裝飾最好的琴了。”
“是啊,那麼華美的一架琴,卻是刻著最近得寵的宜妃的名諱,我看過貴妃的那架遠遠不比,可見司樂坊不過一個勢利的地方,我不過是她們素未謀麵的所謂皇後,又怎輪到我的事放在他們心上。”青蓮聽罷,木訥地點點頭。
眼下離太妃回宮不過三日了,我依然未得到通報,想來宴上自是沒有我份。青蓮打聽回來宮宴在合賢殿舉行,離那兒最近的是禦花園,正好十月秋風,趕上禦花園頗具盛名的“玉雪飛花”一景——花園裏將謝未謝的百花被狂風卷起到半空,落得一場飛雪般的花雨,煞是壯觀。
禦花園的主道上必定有侍衛守著,我還是免去沾擾。其實一處小道盡頭有一方亭子,一麵朝向千鯉蓮湖,另一麵就是繁花,這才是真正得我心意的地方。
很快就到了太妃回宮的日子,這幾日我密密練習,已經能隨意掌握節奏頓挫,摸穩了時間去了亭子那兒,方架好琴,青蓮跑過來,急急喘著粗氣,大呼“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