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清苑庵。
月上柳梢,夜,正是深的時候。
清苑庵最西側,放眼望去,赫然是一排潔淨整齊的簡樸房間!這些房間一間緊挨著一間,看樣子,擁擠的好似恨不得直接騎到對方頭上一般!而就在這排竹房的最邊角,卻是一片茂密清脆的綠竹林。月光熹微,隱隱約約的照在這片竹林上,隻見蔥蔥鬱鬱的一片中竟像是有無數明珠在閃爍!烏雲遮月,明珠愈亮,頓時便見在一片綠竹後,竟是一座小巧雅致的竹樓。
“母後……母後……”
房間黑的嚇人,四周都是拳頭大小的老鼠啾啾的叫聲,她的母後就那麼躺在肮髒的地上,滿身的鮮血。
她嚇壞了,衝過去一遍遍的叫著母後,從細弱蚊蠅的小心翼翼到再也忍不住恐懼的嚎啕大哭。她知道,母後向來不喜她吵鬧隻望她能做個知書達理的小公主的,她還記得每每她吵鬧,母後便會沉下臉一聲不響的盯著她的表情。所以她立刻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母後吵醒氣醒,無論母後醒來之後,是罵她還是打她都好!
可到最後,她的母後還是沒醒,沒有再蹙著好看的楊柳眉,歎著氣說,輕兒,你這般像我,可如何是好。
她當時不明白母後為什麼這麼說。更不清楚為何不能像自己的親身母後。直到她雙腿被狠狠一砸,骨頭嘎達一聲,尖銳疼痛狠狠捅上心間。
她愣怔回頭,還沒待看清打她那人的相貌,一口鮮血吐出,就再沒了意識。
她再醒來時,是在一張豪華的床榻上,房間奢華,可裏裏外外看來看去卻不過一個冷清。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床榻上看著紗帳頂,腦子裏一時清明一時模糊,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當時很渴,想叫人拿點茶水,一抬頭,卻對上一雙瑩潤如玉的眸子。
眸子裏幾分戲謔幾分輕歎,他看著她,她不知該怎麼辦,就也傻傻的看回去。半響,就在她覺得自己眼睛都要流淚的時候,那人卻是淺淺一笑,比她頭稍大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掌心暖暖。
他說:?“赫連輕,你和我較個什麼勁兒?”
她一聽,歪歪嘴,當真服了軟,她說“我渴,想喝水…”
他嘴角彎彎,親自倒給他一杯水,又是一笑,道:“這就對了,你要記得,任何時候首要的都是照看好自己,畢竟這世上,除了你自個兒,再也不會有人能更加清楚你的飽饑冷暖!”
她踉蹌的喝著杯中的水,喝的太急,水沒喝下多少,反而嗆了自己好多下。嘴裏卻不忘支支吾吾的說“誰說隻有我自個兒的,明明母後就也知道嘛!”
可她的母後兩個字才說出口,嘴裏的水就再也咽不下去。靜靜的捧著水杯,卻再沒有哭鬧喊叫。
其實現在知道和不知道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她知道,母後死了。
那少年也是停頓,半響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最後也就什麼都沒說。
安慰不及現實,再美的謊言都抵不住希望成空時的蒼涼,謊言的存在就注定著,往往現在最美的,一切揭開後就更殘酷!
而且殘酷的不止母後的死,還有她的一雙腿,更有將她的一雙腿打到這個地步的人。那個逆著光線,以為她永遠不會知道是他下手的人。
“權勢真的就是那麼好的東西?”她輕輕一歎,她的外家一族,整個西涼數一數二的貴家世族,她的父皇,整個西涼萬萬人之上的尊貴皇帝。可卻都為了這所謂的權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