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士曰:吳茱萸氣溫,稟天春和之木氣,入足厥陰肝經;味辛有小毒,得地西方燥烈之金味,入手太陰肺經。氣味俱升,陽也。中者脾也,太陰經也;肺主氣,亦太陰也,氣溫則肺氣下行,而太陰亦暖,所以溫中下氣也。寒邪客於胸腹,則真氣不通而痛矣,辛溫則流行和散,所以止痛也。辛溫暖肺,肺氣通行,則水道通調,故又除濕。血泣則成痹,肝藏血,血溫則活,故主血痹。辛溫為陽,則能發散,故逐風邪。肺主皮毛,而司腠理,辛溫疏散,腠理自開。形寒飲冷則傷肺,肺傷則氣不下降,而火反上炎,咳逆寒熱之證生焉,吳茱萸辛溫暖肺,肺氣下降,而寒熱咳逆之證自平也。
陳修園曰:吳茱萸氣溫,稟春氣而入肝;味辛有小毒,得金味而入肺。氣溫能祛寒,而大辛之味,又能俾肺令之獨行而無所旁掣,故中寒可溫,氣逆可下,胸腹諸痛可止,皆肺令下行,坐鎮而無餘事。仲景取治陽明食穀欲嘔證,及幹嘔吐涎沫證,從《本經》而會悟於言外之旨也。肺喜溫而惡寒,一得吳茱萸之大溫大辛,則水道通調而濕去;肝藏血,血寒則泣而成痹,一得吳茱萸之大辛大溫,則血活而痹除。風邪傷人,則腠理閉而為寒熱咳逆諸證,吳茱萸大辛大溫,開而逐之,則咳逆寒熱諸證俱平矣。然猶有疑者,仲景用藥悉遵《本經》,而“少陰病吐利,手足逆冷,煩躁欲死者,吳茱萸湯主之”二十字,與《本經》不符,而不知少陰之髒,皆本陽明水穀以資生,而複交會於中土,若陰陽之氣不歸中土,則上吐而下利;水火之氣不歸中土,則下躁而上煩;中土之氣內絕,則四肢逆冷而過肘膝,法在不治。仲景取吳茱萸大辛大溫之威烈,佐人參之衝和,以安中氣,薑、棗之和胃,以行四末,專求陽明,是得絕處逢生之妙,張隱庵、葉天士之解俱淺。
徐靈胎曰:吳茱萸味辛,溫。主溫中下氣,風寒上逆。止痛,散寒濕之痛。咳逆寒熱,寒邪入肺。除濕血痹,辛能燥濕,溫能行血也。逐風邪,開腠理,辛香散風通竅。
吳茱萸味極辛,辛屬金,金平木,故為驅逐肝風之要藥。但肝風有二,一為挾寒之風,一為挾火之風。吳茱萸性溫,於挾寒之風為宜,此又不可不審也。
【編者按】吳茱萸性味辛溫,氣味俱厚,辛能散能行,溫能溫中益氣,溫通血脈,具有辛散達邪,溫中散寒,溫通血脈的功效,故能下氣以止痛,溫肺以止咳,溫通血脈而除血痹,疏散達邪而開腠理,以療寒熱也。
桑根白皮
【經文】味甘,寒。主傷中,五勞六極,羸瘦;崩中;脈絕;補虛益氣。葉,主除寒熱出汗。桑耳,黑者,主女子漏下赤白汁,血病瘕積聚,陰痛,陰陽寒熱無子。五木耳,益氣不饑,輕身強誌。生山穀。
【名醫論】
張隱庵曰:桑名白桑,落葉後望之枝幹皆白,根皮作紙,潔白而綿,蠶食桑精,吐絲如銀。蓋得陽明金精之氣,陽明屬金而兼土,故味甘;陽明主燥而金氣微寒,故氣寒,主治傷中,續經脈也。五勞,誌勞、思勞、煩勞、憂勞、恚勞也;六極,血極、氣極、筋極、骨極、肌極、精極也;羸瘦者,肌肉消減;崩中者,血液下注;脈絕者,脈絡不通,桑皮稟陽明土金之氣,刈而複茂,生長之氣最盛,故補續之功如此。
葉天士曰:桑皮氣寒,稟天冬寒之水氣,入足少陰腎經;味甘無毒,得地中正之土味,入足太陰脾經。氣降味和,陰也。中者,中州脾也,脾為陰氣之原。熱則中傷,桑皮甘寒,故主傷中。五勞者,五髒勞傷真氣也;六極者,六腑之氣虛極也。髒腑俱虛,所以肌肉削而羸瘦也。其主之者,桑皮甘以補脾氣,而補不足;寒以清邪火之邪,而退內熱,邪氣退而脾陰充,脾主肌肉,自然肌肉豐,而勞極愈矣。崩中者血脫也,脈者血之府,血脫故脈絕不來也,脾內血而為陰氣之原,甘能益脾,所以主崩中脈絕也。火與元氣,勢不兩立,氣寒清火,味甘益氣,氣益火退,虛得補而氣受益矣。
陳修園曰:今人以補養之藥,誤認為桑白皮清肺利水之品,故用多不效。且謂生用大瀉肺氣,宜塗蜜炙之,然此藥忌火,不可不知。
【編者按】桑根白皮即桑白皮。《本經》言桑根白皮治崩中脈絕,今人多忽視而不用,臨床多用於清肺止咳,實不考《本經》之旨。《備急千金要方》用桑根白皮燒令黑為末,酒服之。實屬意出《本經》,在此述之,以啟後人。
桑 葉
【經文】氣味苦,甘寒,有小毒,主寒熱出汗。
【名醫論】
葉天士曰:桑葉氣寒,稟天冬寒之水氣,入足太陽寒水膀胱經;味苦甘有小毒,得地中南火土之味,而有燥濕之性,入手少陰心經、足太陰脾經。氣味降多於升,陰也。太陽者,行身之表,而為一身之藩者也,太陽本寒標熱,所以太陽病,則發寒熱。桑葉入太陽,苦能清,甘能和,故除寒熱。汗者,心之液,得膀胱氣化而出者也,桑葉入膀胱而有燥濕之性,所以出汗也。
【編者按】《名醫類案》有用其治盜汗的記載。今人多用以治風熱感冒之寒熱出汗。桑葉除上述作用外,尚有治療血崩之功。《傅青主女科》有治老婦血崩方,試之甚效。其方用生黃芪一兩,當歸一兩(酒洗),桑葉十四片,三七末三錢(藥汁送下),水煎服,二劑血止,四劑不再發。若覺熱者,用此方宜加生地黃兩許。
蕪 荑
【經文】味辛,平。主五內邪氣,散皮膚、骨節中淫淫溫行毒;去三蟲;化食。一名無姑。生川穀。
【名醫論】
張隱庵曰:蕪荑,山榆仁也,榆受東方甲乙之精,得先春發陳之氣,稟木氣也;其味辛,其臭腥,其色黃白,其本有刺,稟金氣也。木能平土,故主治五內之邪氣,五內者,中土也。金能製風,故散皮膚骨節中浸淫溫行毒。浸淫溫行者,風動之邪也,風勝則生蟲,去三蟲,亦金能製木也。火衰則食不化,化食,乃木能生火也。
【編者按】三蟲之生,皆因雜食生冷,肥甘油膩及不潔瓜果蔬菜損傷脾胃,脾不健運,濕鬱化熱,濕熱蘊結腸胃,而成三蟲滋生之地。蕪荑辛苦、平,其氣惡臭,性走竄發散,燥濕通陽,其臭陰降,湧泄,可燥濕清熱,直搗蟲穴,濕熱得去,則蟲無所以生,故曰去三蟲。
枳 實
【經文】味苦,寒。主大風在皮膚中如麻豆苦癢,除寒熱結;止痢;長肌肉;利五髒;益氣輕身。生川澤。
【名醫論】
張隱庵曰:枳實氣味苦寒,冬不落葉,稟少陰標本之氣化,臭香形圓,花白多刺,穰肉黃白,又得陽明金土之氣化。主治大風在皮膚中,如麻豆苦癢者,得陽明金氣而治風,稟少陰水氣而清熱也。除寒熱結者,稟少陰本熱之氣而除寒,標陰之氣而除熱也。止痢,長肌肉者,得陽明中土之氣。五髒發源於先天之少陰,生長於後天之陽明,故利五髒。得少陰之氣,故益氣;得陽明之氣,故輕身。
仲祖本論,有大承氣湯,用炙厚樸、炙枳實;小承氣湯用生厚樸、生枳實,生熟之間,有意存焉,學者不可不參。
葉天士曰:枳實氣寒,稟天冬寒之水氣,入足太陽寒水膀胱經、手太陽寒水小腸經,味苦無毒,得地南方之火味,入手少陽相火三焦經。氣味俱降,陰也。太陽主表,經行身表,為外藩也,大風在皮膚中,如麻豆癢者,皮毛患大麻風也,其主之者,枳實入太陽,苦寒清濕熱也。小腸為寒水之經,丙火之腑,寒熱結者,寒熱之邪,結於小腸也,其主之者,苦以瀉結也;小腸為受盛之腑,化物出焉,受物不化,則滯而成痢,枳實苦寒下泄,所以止痢。太陰脾主肌肉,乃濕土之髒也,土濕則脾困,而肌肉不生,枳實入小腸膀胱,苦寒清濕熱,所以脾土燥而肌肉長也。三焦人身一大腔子也,苦寒清三焦之相火,火息則陰足,而五髒皆安也。益氣者,枳實瀉滯氣,而正氣受益也;輕身者,去邪消積,則正氣流通,而身輕也。
陳修園曰:按《本經》有枳實,無枳殼,唐《開寶》始分之,然枳殼即枳實之大者,性宣發而氣散,不如枳實之完結,然既是一種,亦不必過分。
【編者按】枳實其主大風二句今多不見用,然《外台秘要》用其塗風疹,取枳實以醋漬令濕,火炙令熱,適寒溫用。蕁麻疹,法簡方單,何不一試!
枳 殼
【經文】味酸苦,微寒。主治風癢麻痹,通利關節,勞氣咳嗽,背膊悶倦,散留結胸膈痰滯,逐水消脹滿,大腸風,安胃止風痛。
【名醫論】
張隱庵曰:上世本草隻有枳實,至宋《開寶本草》,始分枳之小者為枳實,大者為枳殼。愚謂:小者其性藏密而氣全,大者其性宣發而氣散。或雲:大者氣足而力厚,小者氣不足而力薄。不知氣之足也,在於旺時,若過其時,則反薄矣。又,李東垣雲:“枳殼緩而枳實速”,王好古雲:“枳殼主高,枳實主下,高者主氣,下者主血”,未免臆說不經。後學遵而信之,寧無虞乎。須知實與殼,其種未始有殊也。種既無殊,則緩速氣血之說,何可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