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兔混亂的銀婚紀念(1 / 3)

風吹散了晨霧,冬日裏的陽光溫煦靜謐。

大年初六,寧靜祥和的檀溪村,小兒們依舊沉浸在歡樂的新年氣氛中,才到辰時便三五個圍成一簇,用紅成蘿卜的小手點燃炮仗,然後遠遠地捂住耳朵聽響。饒是宅子夠大,站在臥室裏依舊能聽到劈啪劈啪的爆竹聲。

白兔站在妝台前,輕柔地為冷凝霜梳了一隻高螺髻,簪了一朵剔透翡翠,拿起搭在屏風上的貂毛鬥篷替她披上。

“今天去學院嗎?”冷凝霜問。

自打三年前住進來,白兔就擴建了檀溪村的學堂,擔任名譽院長,偶爾會去上幾堂課,繼續他的教書育人大業。

“上一堂課就回來,大白要生了,我不放心。”

大白是一隻羊,從種植業到養魚業再到畜牧業,白兔對於從太上皇到農夫的身份轉換連心理調適的時間都不需要,稱職得緊。

“娘子,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忽然問正在對鏡整理衣領的她。

“大年初六啊。”冷凝霜手頓了一下,笑答。

白兔就嘴巴一扁,沒說什麼。

冷凝霜看著他失望的表情,眼裏閃過一抹笑意,接過他有些糾結地遞來一副包好的大型繡品,聽他別扭地說:

“娘子,這東西你別總自己拿著……”

冷凝霜答應,來到後院,白兔替她牽出小紅馬,送她出門,照舊隨手拂了下她的秀發,往常一樣叮囑道:

“路上小心,早些回來。”

冷凝霜含笑應下,上馬慢悠悠地去城裏。

白兔一直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才回院開始每天的家務。

午時後,一場拍賣會將在綠莞樓舉行。

作為壓軸的一幅刺繡春宮掛畫掛在內堂的牆壁上,徐鏡兒退後一步端詳,見繡畫不僅用材金貴。且人物的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隻要對上那雙魅惑眾生的眼,看久了竟會有一種被吸進去的錯覺,不由讚歎道:

“你家小白的繡工真是天下一絕!”

“那是自然。”冷凝霜含笑點頭。

“你筆下的春宮也真的無人能仿!”徐鏡兒望著淫靡小詩下“笑笑生”的落款。搖著頭。道。

“那是自然。”冷凝霜一點不謙遜地回答。

徐鏡兒嘴角狠抽了下:“對了,和他說了嗎?”

“沒呢,今天是我和他成親整二十五年。也沒什麼好禮物,所以……剛好晚上說。”

“日子過得真快呐!”徐鏡兒輕歎一聲,眼神古怪地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你家小白還真是‘老當益壯’!”

“娘!白嬸嬸!”溫潤悅耳的嗓音帶著靦腆從身後響起,唇紅齒白的少年步進來,不經意掃見牆上的掛畫,臉騰地紅了,急忙低下頭。

“亭兒,你回來啦!”徐鏡兒驚喜萬分。

純潔的娃顯然不夠彪悍。因為看見了不該看的,麵紅耳赤,手足無措,連話都不會說了,緊隨其後的謝宛颺尷尬地輕咳了下,道:

“亭兒。時辰快到了,你先去包廂吧。”

冷凝霜看著謝蘭亭小兔子似的背影,謝宛颺和徐鏡兒就這麼一個兒子,比眼裏的珍珠還要珍貴,結果生生把一個小子養成了靦腆單純的小姑娘。

就在謝宛颺教育徐鏡兒應該珍愛名節。遠離春宮,徐鏡兒卻壓根不甩他時,謝蘭亭忽然又怯怯地蹭回來,站在冷凝霜麵前,垂下眼搓著手,羞澀地問:

“白、白嬸嬸,三兔姐姐回來了嗎?”

“還沒有,她寫信說也就這一兩天。”

少年如玉的臉龐頓時籠上一層欣喜的光芒,從懷裏摸出一隻楠木盒子,裏麵是一串貓眼大的寶石,小聲說:

“白嬸嬸,這是亭兒去郴州帶回來的,送您……”

一雙波光盈盈的大眼睛望過來,根本讓人說不出拒絕。

徐鏡兒頓時咬牙切齒:“我是他娘,他去郴州連片糕都沒給我帶!”

謝宛颺卻倍感欣慰:“亭兒長大了……”不由摸摸唇上的短須,望著冷凝霜無法拒絕地接過亭兒的禮物,有些惆悵地歎道,“我卻老了!”

徐鏡兒白了他一眼。

白兔一上午都在打掃洗衣,下午去學堂教了一節課,回家先給大白做了一次產前按摩,就卷起袖子開始準備晚餐。

偏素食的娘子最好養,平常他們吃飯很簡單,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他興致勃勃地做了一大桌菜。摘去圍裙望著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成品,他的心裏油然而生一股激動、自得和期待,滿滿的感慨充斥在胸臆間。

二十五年前,他和她就是在這間房子裏成親,那時的他還隻是一個甚至連自己的記憶都沒有的少年郎,可她卻與他風雨攜手了整二十五年。從平凡到激蕩再到最終歸於平凡,驀然低下頭,入眼的仍是那雙因為歲月略顯粗糙卻依然緊握在一起的手。

想到這裏,他眼眶微潤。

洗去一身油煙,重新換上一件玉色繡滿月白纏枝花暗紋的華麗長袍,一頭長發不挽不束,如瀑般順直服帖地披散下來,對鏡端詳,年過四十的他依然如芝如蘭,風姿翩翩。

小院的門吱嘎響起,他一怔,立刻衝出臥室,對著剛進門的冷凝霜歡喜地道:

“娘子,你回來啦!”

冷凝霜望著他與平日裏的短打素衫截然相反的“隆重盛裝”,一笑:

“挺俊的嘛!”

很少被誇讚的白兔心裏一喜,臉紅紅問:

“真的?”

冷凝霜含笑點頭,白兔就笑嘻嘻挽起她的手往廳裏走:

“我煮了你最愛喝的蓴菜湯,才出鍋的,快進去我盛給你喝!”

哪知才踏進門檻,就聽遠處傳來一陣狼嚎聲,兩人一怔,知道這是哈二家充當門房的小白狼在提醒有訪客,狐疑地去打開大門,美麗的少年掛著靦腆的笑站在門口。命小廝奉上翡翠樹,道:

“祝白叔叔白嬸嬸永遠和樂,恩愛百年!”

白兔的臉刷地黑了!

“你們這是?”冷凝霜不解地望著謝家三口。

徐鏡兒有些無奈,謝宛颺一臉似笑非笑,謝蘭亭靦腆一笑:

“爹說三兔姐姐一定會趕在叔叔嬸嬸成親周年時回來慶祝。白嬸嬸。三兔姐姐可回來了?”

白兔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謝宛颺用兒子當借口過來搗亂,這麼些年盡管謝宛颺早已歇了那點小心思,可依舊仗著是娘子合夥人的身份挑撥離間。好在他與娘子情比金堅。

最讓他惱火的是,老子覬覦他娘子也就算了,兒子竟還敢肖想他的寶貝疙瘩,他和姓謝的上輩子有仇吧!

“三兔還沒回,今日不見客,三位請回!”說著就要關門。

謝宛颺卻先一步擠進來,笑道:“我家亭兒是來給二位道賀的,白兄如此也太不近人情了。”

謝蘭亭配合地露出一臉失落,白兔磨牙:竟然慫恿兒子來搞破壞。小白臉果然是小白臉!

冷凝霜對亭兒這孩子倒還喜愛,含笑將人往裏讓。

謝宛颺對著白兔的黑臉欠扁一笑:

“打擾了!”

白兔臉更黑,見人已經往裏走,不甘不願地關上大門,剛要跟上,又一陣敲門聲傳來。狐疑地打開,桃粉色填滿視野,美麗的人兒慵懶含笑,嫵媚地揮揮手。

白兔眉角一抽,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花蝶衣——”

“晉帝陛下安好?”幽然如玉的燕如幻先禮貌問候。

“你們兩個來我家幹嗎?!”在飯點兒。還是在今天這個重大日子,白兔瞪圓了眼睛。

“前任晉帝陛下,友人路過此地特來拜訪,你卻擺出這樣的表情,真是太失禮了!”花蝶衣一臉很受傷,腳卻毫不客氣地邁進來,寒暄一笑,“天色已晚,相識一場,容許我們借宿幾日,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