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你居然一直……”
“沒錯，我一直都想娶她，比你更想，我打小就想娶她。”大概是真的喝得多了，衛輕淮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時刻，在這個男人的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隻覺得自己心裏憋悶地難受，終於來了一個可以聽自己說話的人。
書玦訝異地望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原來那些“阿青”都是她編造的借口，但謝其卻真真正正是他的師父——曾經的師父，書玦在心中暗暗感慨，若不是謝其心中尚且存了一絲善念，那一日他在毫無防備之下，或許就真的死在他師父的手裏了。
“潛藏了這麼久，裝得這樣像，連我都被你蒙騙了，更何況是念之。”他低頭笑了起來，“還好她至死都不知這件事，要不然真能氣得活過來。”
“那不正合我意麼。”言語之間，有著無法遮掩的黯然，他眼神一眨，卻又說，“你可別以為我一直都在演戲，這事兒我調查了這麼些年，也是幾年前才跟那蘇盞偷梁換柱的。”
衛輕塵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愣愣地瞧著他，原來竟然是這樣……
“那時候我無意中碰見他暗殺朝廷命官的事情，後來竟然發現他也是中過巫毒的人，毒發的時候被我製服，我這才得知謝其的陰謀，後來蘇盞又受師命不斷行刺朝廷高官，終於有一次失手，我想了想，幹脆就冒充了他……正巧這時候又知道了阿青的死跟敦煌莫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索性就扮成了他去刺殺莫峰。”
“原來阿青也是確有其人，”衛輕塵歎道，“我還道你是誆我的，敦煌莫峰那些年的確是不怎麼安分，這不法之事也做了不少，不過當時我正在場，若是不出手定然會被人抓住把柄……怪不得我那時看那殺手的身形那麼熟悉，原來是你。”
“哼，你我都喬裝打扮了，還真是誰也認不出誰來。”衛輕淮打趣道，心中卻並不怎麼輕鬆。
“不過說起來，那阿青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你這麼些年都一直記掛著這事兒，”他轉頭去看他，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若不是如此，我還真的以為你對念之沒有這個心思呢。”
“嗬……”他低下頭去淺笑，“我母親在被父皇娶走之前，她還是我的鄰居，那時候我們家貧——你也不是不知道，母親總是受人白眼，一條巷子裏的孩子都欺負我，隻有她，把我當成親弟弟看待，真心實意。”
衛輕塵心裏莫名一痛，他一早就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身旁這個人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弟弟，而是父皇的弟弟洪親王的兒子……他忽然又記起了那些自以為不是事實的事實，母妃被毒害而死，無辜的姨母竟然被遷怒，更有人暗中稟告父皇四弟的來曆，他自然更是怒不可遏，一氣之下將他們母子逐出皇宮，從此貶之為庶人，而洪親王懼怕父皇威勢，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母子流落街頭受人欺淩，隻裝作從頭到尾都沒有這件事一般。可憐年幼的衛輕淮，一夕之間遭此巨變，又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幸而幾年後風聲都過去了，自己與幾位大臣又設計，為其平反，這才又將他弄回了皇宮，而姨母則在清苦的生活之中死去，也不知是不是被歹人給害死，總之那含恨而終的樣子，定然是讓他終生難忘的。
直到一年之前的那一場血腥的巨變，才真正讓他相信，自己的這個四弟，或許真的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我把她當成姐姐，就定然要為她出一口氣。”衛輕淮此時喃喃說道，“後來我才得知，她竟然無端被兩個小吏淩辱折磨而死，而那兩個人便是敦煌莫峰前來上貢時帶來的隨從……殺了那兩個人並不能泄我心頭隻恨，早晚有一天，我會殺了那莫峰。”
衛輕塵無言以對，幽幽歎了口氣。
“你在這守著天山，我其實是放心得很的。”末了，他突然道。
“別以為我是幫你，我不過是為了守著她罷了。”
年輕的國君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衛輕淮口不對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就算再不了解他，也不會看不出來。
天下甫定，亂世終於過去。他仰起頭來，眯著眼睛盡力去望那遙不可及的日光，它被冷杉樹割裂成了寸寸光斑，照耀在頭頂。總算是可以過一段安穩日子了。他的唇角終於浮起了不自覺的微笑。
來如流水逝如風，不知何處來兮何所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