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知道。”他淒然地望著他，眸子裏平靜無比，聲音更是輕輕，卻讓書玦的身子猛然一震，“我隻知道一件事，若我是你，寧可舍棄眼前一切，也要與她一起。”
他見他說不出話來，又添了一句，“父皇曾經說過，你是天生的王者，是注定的皇帝，也注定了一生都不會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
父皇……那個一直對他寄予厚望的人，年少時也曾經因為權勢地位而生生放棄了心愛的風冷冷。他心中痛極，恍然醒悟，原來自己努力了這麼久，以為已經是無愧於心了，可竟然還是重蹈了他的覆轍麼？他望著一臉悲憤的兄弟，又看了看他懷裏的女子，隻覺得曆史重演，衛輕淮就好像是衛晟皇叔一樣，雖然誰都沒有真正得到她，可他卻在無形之中給了他一記最狠的悶棍！醍醐灌頂……可是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讓他放棄一切的人了。
他呆在那裏，像是癡了一般。衛輕淮不再理會他，策馬回身，抱緊了我，仍舊衝著雁回關疾馳而去。已經到了這裏了，再堅持一會，就可以看見你那朝思暮想的雪山了。他心中想著，狠狠往馬兒屁股上又抽了一鞭子。風刀霜劍，都割在他臉上，可是他卻像沒了知覺一般，隻顧埋頭策馬前奔。
又是一年天山雪菊盛開的時節，那一座新墳上不知被何人放了一束雪菊花，泛著燦燦的金色光芒，在一片肅靜之中格外刺眼。
一個身著白衣的公子孑然站在那墳前，眉頭皺得緊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知道你會來。”他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衛輕淮正拎著兩壺酒朝著他走來，“堂堂大衛皇帝居然出現在這裏，要是讓旁人知道了，我們可不得安寧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他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此時日光正好，他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兄弟，那陽光灑在他身上，籠了一層金邊，倒真像是一位世外仙人一般，不沾半點煙火氣。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已經一年了。”他靠在一棵冷杉樹下，將酒塞子拔掉，仰頭就喝了一口烈酒，閉上眼睛回味了下，便衝著書玦道，“這酒可好喝得緊，是師父她老人家親手埋的，你嚐嚐。”
說著就將那另一個壇子朝著他擲去，這一壇酒看起來不大不小，卻也不輕，但瞧他那手勢，隻覺輕輕一扔，那壇酒就四平八穩地朝著書玦飛了過去，去勢極緩，那力道更是讓人驚歎恰到好處。
書玦神色一愣，伸手就接了過去。而後才笑著道：“沒想到你的武功已經精進到了這樣的地步，竟然拜了邱染為師麼？”
“可不是，”說著他又仰頭來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我總不能在這兒白吃白住吧。”
書玦也幹了一口，歎道：“的確是香……可是，你拜了師就不白吃白住了麼。”
衛輕淮果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至少我能夠將天山武功發揚光大啊。”
酒到半酣，書玦驚呼道：“這麼說，你不久就要接手靈霄宮了麼？”
“我也不想啊，可是楚遼那家夥居然說什麼都不幹，非要陪著師父作個自在閑人……”他話鋒一轉，眼中出現異樣的光芒，隻道：“怎麼，你該不會是怕我日後坐大，想把我們扼殺在稚嫩時期吧？”
雖說名義上他們早就降了，可這畢竟離帝都太遠，有靠近西域各國，若是真有個異心，那也的確是讓人防不勝防的。
可新登基的大衛皇帝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到底還是衛家的人，不會這麼做。”
“總是裝出一副自己很懂的樣子，好像天底下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一樣。”衛輕淮不滿地嘟囔著，“我倒要看看，這天下在你手中，到底會成了怎樣一番景象。”
“若不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我便對不起她。”說著便扭頭朝著那平常無奇的墳墓看過去，眼神深深，心事也是深深。
衛輕淮瞧見了他的神色，猶豫了猶豫，終究還是開口道，“那時候我沒有把她的遺體交給你，是我的不好。”
書玦聞言便是一愣，當日雁回關外的那一切便又回想了起來，那寒風似乎還在耳邊震蕩，一切清晰如昨，他終究還是歎了口氣道：“不，你沒有錯，是我不配。”
衛輕淮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地飲著壇子裏的酒，一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恍惚之間他還以為自己真的能夠抓得住就要逝去的她。那時她安安靜靜地縮在自己的懷裏的感覺，卻是終生都不會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