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這花倒是比祭祖更是準時。這幾年,祭祖的時間倒還會因為國事或是欽天監的安排而有先有後,可根據手下人的回報,這木槿花倒是掐著日子出現的。
想起她,還有他,那兩張絕世容顏浮現眼前。
前塵如風,曾經的愛恨情仇,曾經的悲歡離合,早湮沒在浩浩湯湯的雲山煙海中。
如今,連永昌帝唯一的獨子也都將近兩歲,雖說他當初是因醉寵幸那宮女,可誰能說,歲月不是在悄悄更改著曾經刻骨銘心的一切?
放眼世上,依然每年記得準時將木槿送來,依然能為傾國皇後如此,也隻有他了。
俞國與天狼國交界,惠明山。
那條被燒毀的村子如今變成了一個山莊,喚作“鳳凝山莊”。
鳳凝山莊占地很多,幾乎和山下的大城鎮一般。隻是,山莊上的人很少,除了十幾個打掃粗使仆人以外,便就隻有一對年輕夫妻,伴著莊主一家人。
很少人見過莊主一家,隻知道他們不喜熱鬧,縱使山莊這樣大,也隻是請了十幾個人回去。不過,即便是山莊裏的粗使仆人,也多沒有見過他們。曾有人說見過,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莊主身邊的那對年輕夫妻。
說起那對年輕夫妻,倒有意思。丈夫雖十分清秀,可臉色總冷冷的,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錢一樣。可他那美貌妻子卻溫柔活潑,還很愛笑,對人大方隨和,時時透著精明。
見過他們的人,都覺得這樣的搭配有點不可思議,可卻每每見到妻子看向丈夫的眼神中,竟是泛著柔情萬分,而丈夫偶爾一瞥妻子的眼中,也會瞬間暖了下來。
連莊主身邊的人都如此讓人留意,那莊主一家更是讓人多了幾分向往。
不過,不管誰說什麼,鳳凝山莊上的人們,自是清風明月,過得清靜自在。
盛武帝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的圓月,玉盤似的高高懸在深藍色的天幕上,皎潔如洗。周圍星光璀璨,越發顯得這月光如水般明淨。
此刻,明亮的不隻是圓月繁星。花園中,那正玩得開心的小小人兒,手中的兔子燈籠,裏麵的燭光也甚是耀眼。胖乎乎的小手裏,隻見一隻潔白的小兔子蹲在草地上,身後有一叢燦然盛放的木槿。這個燈籠雖然用絲絹糊成,但手工卻甚是精致靈巧。
閃閃燭光照在兔子身上,引得那個同樣是胖乎乎的小小人兒一陣驚呼:“爹爹,你看!兔子會發光!”這孩子氣的話,頓時引得旁邊圍坐在桌旁的人一片笑。
小小人兒雖不明白大家在笑什麼,卻有點不服氣地轉身說:“娘!你讓他們都不許笑!”
他甚是氣惱,那胖胖的小臉上很嚴肅。可是,這樣的表情配上那小圓臉,還有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竟讓人有種愛不釋手的童真。
身後的清冷女子正笑顏如花,看到小小的人兒竟也會如此表情,心裏一陣愛憐,伸出一雙手便將他輕輕摟住,拉到身邊,道:“敬兒,說話怎麼能這樣無禮?”話雖然是這樣說,可她那如水明眸碰到氣呼呼的小腮幫子,卻忍不住輕啄了一下。
她身邊的男子,一襲輕逸的孔雀藍長衣,墨眸帶了笑意,看著女子與小人兒的一舉一動。聽了小小人兒的話,雖然眼中也泛著笑意,可臉卻拉了下來,沉下聲道:“敬兒!這話該如何說?為父如何教你的?”
看見他這樣嚴肅,小小人兒不禁嚇了一跳。那雙與男子如出一轍的墨眸,頓時泛著點點水光。表情雖然委屈,可偷偷看了男子一眼以後,被男子那雙墨眸瞪了一下,他胸口起伏幾下,便隻好用力眨眼,將快要流出的淚水忍了回去。
這樣泫然欲泣的表情,早讓旁邊的人不忍心。
左手邊,石凳上坐著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一個圓臉矮身子,笑意吟吟,偏套著一件布口袋似的灰大袍。一個道骨仙風,淡然自若,身上淡黃長衣在夜風中翩然翻動。二人本來正品茶談天,卻看見小人兒眼眶中的淚以後,同樣皺了眉。
圓臉老者快人快語,眼睛一瞪,張口就罵男子:“小逍兒,你這樣為難他做什麼?!他不過就三歲,難道還要像個朝臣那樣注意該怎麼說話?”
見老者在孩兒麵前如此明顯地偏幫,男子剛皺了眉要說話,可那道骨仙風的老人插嘴道:“若說要教,自是該從這個年齡開始教。當年逍兒來我處拜師,不過也是比敬兒大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