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聞得雞鳴鳥啼,隻道又是一個豔陽天。
林府,仍是一副熱熱鬧鬧,熙熙攘攘的形態,似乎昨晚整整一夜,那些下人們都是整夜未眠,都在為今日的殿選之日準備著。
今日整個諾大的林府,都把焦點放在林府千金,林文淵大人的獨女,今日殿選的人兒,林芷蘭身上。
此刻,芷蘭閨房裏,幾個最聰慧最心靈手巧的丫鬟正圍著芷蘭,為她洗漱更衣。昨晚,芷蘭便泡過玫瑰浴,今日更是渾身雅豔,遍體清香。芷蘭素日雖為人淡淡,倒不對那些丫鬟下人有什麼嬌恨放縱之事,由此,下人們都隻念著她的好,今日殿選,在下人心目中,他們的那位神仙般的主子必是能進的宮了,因此,除了隨嫁的兩位丫鬟,今日也是主仆們分離的時刻。況。今日一別,也許今日永不相見,平白無故,房間裏竟飄出幾絲幾縷傷懷的情緒來。年齡最小的青綾先忍不住,暗自啜泣起來,道:“小姐,以後入了宮,青綾可能就見不到你了,你可要好好地,宮裏人多混雜,且都是千金小姐,切莫讓別人欺負了……”話未說完,兩位陪嫁丫鬟之一的綠綃就瞪了她一眼,道:“今日小姐大喜,你哭什麼!況且,大清早的,說什麼欺負不欺負的晦氣話!”一邊說,手仍然在芷蘭的青絲上靈巧的梳挽著。被她這麼一聲,青綾不敢說話了,隻是神情裏滿是委屈。芷蘭隻是笑笑,道:“你也不要凶她,今日你跟了我,往後你們姐妹都難得相見了。”聞得此言,綠綃和紫紗早已紅了眼眶,是啊,她們不舍,她們舍不得多日裏相處的好姐妹,但讓她們拋下小姐,更是萬萬不可的。芷蘭見倆人這般,輕咳了一聲,道:“罷了,今日該喜不該憂,讓老爺見了,你們這樣,他又要訓斥了。”語罷,眾人方是了了。
過了時刻,待鞭炮聲起,眾人都知曉,是時候上路了。
大宇朝的規矩,後宮的妃嬪分為王派和庶派。王派妃嬪,都是出自官宦世家,必須是正六品以上的官員的女兒姊妹才能成為王派的人,而庶派自是沒有這麼多的限製,上至正六品以下的官員,下至百姓女子,都可進宮成為庶派妃嬪。當然,王派和庶派的待遇自是不同,不僅僅王派妃嬪的吃穿用度要高過庶派妃嬪,就連後妃等級,王派的可蓮步青雲,即使升至皇後也不為過,而庶派的地位在宮中僅僅是比宮女要高個等級罷了,相當於是侍妾一樣,不,似乎連侍妾還不如,隻是個侍寢的高級女婢而已,況且,即使惹聖上無限垂青,但隻因為你是庶派的,也不如一個王派的最受冷落的最低位小妃嬪。罷了罷了,也許,身份的高低,命運的貴賤,真的是一出生就決定的吧。
芷蘭身為正三品揚州知府的獨女,如果殿選成功,自是王派的人。當然,如果不能成為王派妃嬪,林文淵自是不會這麼著急把女兒送進宮的,庶派的妃嬪,自是不能左右皇上對政堂上任何人的喜好的。
說道大宇朝的殿選自是講究頗多,同曆代王朝不同,大宇朝的殿選,不需要皇上參加。而主持殿選的,竟是專門解決皇上後宮問題的佳人司的女官。這些女官經過嚴格選撥,幾乎全部都是孤兒,無親無故之流——也隻有這樣,她們在殿選時才不會偏佐故人——當然,她們也不敢,有佳人司選出來的妃嬪,皆是絕色佳麗,懂禮守教之人,否則,選出那些皇上不中意的,讓皇上以為女官們在殿選時有所私心的,佳人司的女官的下場,豈是你我能夠想象的。不止這些規矩都是誰定的,似乎開國以來就有之,其實這樣也好,最起碼大宇朝的妃嬪,都是非一般的賢良淑德。而依照規矩,大宇朝的殿選是三年一次,每次王派隻能選上十人,而庶派則不限人數,加上當今聖上正翼乃是四年前才登基的,雖然一年前的殿選入宮為妃的人數不少,然而王派的,高位的妃嬪卻是寥寥。
芷蘭聞得鞭炮聲,身體不由自主一顫,遂又恢複平靜。今日的一切,似在冥冥之中,已決定好她今後的命運了。
父母已經趕來,那閨房間,離別的氣味更重更濃,讓人窒息,喘不過來氣。憂傷,在此蔓延,要離開十五年的家了,要去一個你爭我搶隻為一個永遠無法得到他的心的男人,要接受不知明日是否還會活著的宿命,這一切,怎讓人不心傷呢。
柳氏早已紅了眼眶,泣涕漣漣,文淵也仿佛一夜間蒼老了許多,畢竟,那是他們的獨女啊,離別的時刻,誰還會覺得無所謂呢。芷蘭見爹娘如此,心內湧出昨夜未曾有的溫暖,卻說不出話來,隻道:“爹,娘,你們要保重,孩兒今日一別可能從此就不能在爹娘身邊盡孝了……”一旁的紫紗見眾人如此,空更生悲涼,隻道:“小姐該走了,恐誤了時辰。”說完,就和綠綃使了眼色,兩人方攙扶著芷蘭,進入吉轎中去了。
柳氏目送著吉轎,按規矩,芷蘭上了轎,她已不能再進入其中,隻是喃喃低語:“我的兒……”一旁的文淵少有的溫柔握住她的手,輕言安慰:“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隻能祈求老天保佑蘭兒一生平安,大富大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