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張銘就尋了張淼,令他去打聽兩塊地的價錢,這兩塊如今都是官家地,不大可能由掮客作中人,反而要直接尋京中專管此項事務的小吏。尤其是楊侍中家那一塊,雖時間過去的久了,保不準會被上位者主意。
張淼原先在張鑒府裏不過是個三等管事,與他同級別的有近二十位,雖說他有張蘭撐腰,但別的小管事亦有背景,資曆,想要做到如張蘭一樣風光無倆,沒有二十年決不能成事。
況且張鑒有意削減家中奴仆的數量,僅以張挽楠為例,她原本有一等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八人,三等十六人,乳娘兩位,管事婆子三人,近三十人全圍著她一人轉悠,前太子未崩卒之前,就已經削了一半,到出嫁前幾乎全遣散了,帶進宮裏去了的隻有一老一少兩位。
由此可見,做張家仆人這碗飯已經不易吃了。
張淼跟著張銘,知他如今缺人手,正是自己出人頭地的時候。雖然張銘窮了些,官職亦低的可憐,但他為人正義寬厚,家中人口簡單,出手也並不含糊。且張蘭提點過他,知曉張銘入了老爺的青眼,說不得會有大作為,就想著用心做事,好令張銘專心自己的事務。
“我省得的,三爺,這兩塊地我都已經與房管所的主事知會了,他們與我有幾分交情,這兩處地塊難賣,積壓在庫中已經久了,可以好好殺價。”他又遞了張紙給張銘,說道:“這上頭是小的的一些想法,興許能起些作用。”
張淼叫張銘三爺,也是大有講究的,他如今已算張銘府上的人了,按說當叫張銘老爺,叫他三爺乃是張蘭提點他張銘如今已和張鑒站一條船上,他們之間親厚了,張銘才有辦法出頭,他張淼才有跟著升天的那一日。
張銘接過他手裏的紙頭,上下通看了一遍,就“咦”了一聲,張淼這人想的輒兒和自己的十分相像。“你說大張旗鼓的做一通法事?”
“嗯,咱們先請人將小石街後那塊垃圾地清了,就地挖坑埋幹淨,再做一通法事,驅了穢氣,周邊鄰居便不大會有意見,三爺你再搭房子用作自住,請人打地基時,起出一尊銅人來,就能扭轉乾坤了。”
起銅人作祥瑞這件事,張銘心裏也沒底,不過這方式其實再好不過,小石街居於城中偏北,其實位置不差,若是有本事令地塊上的風水換一換,即便隨即倒手再賣地塊也能掙一些。
張銘沉吟了一聲,又問:“你能想到這方法,為何別人想不到呢?”
張淼笑了笑,“燕京看著不差,可在這兒尋常買得起地塊的官員是極少的,多數是一次交半年租子,去賃那些本地人的破爛小樓住,除了內閣及各部正副首,咱們大周官員皆是時不時的要輪換,說不得就要被調去外放,尋常人不會隨便置地。像長房鑒大爺這樣家大業大的是少數,他們手裏錢多,也看不上這樣的小小地塊。其餘人像三爺這樣關心庶務的十分少,自然就……”
張銘一聽,就知自己是又占了些便宜了。這張淼十分有趣,直說自己死愛錢就是了,連“關心庶務”都能被他拎出來稱讚一番。
“那此事先這樣暫定了,你今日得空便去跑一趟,有什麼消息報給三奶奶就行。”
交代了這樁事情,張銘就又去了船舶所當差,薑嵩昨晚上帶他去和幾位老家夥喝茶吃飯,算是承認張銘是自己弟子了,不過他仍舊十分板正,該訓斥的時候也從不手軟。張銘自然不以為意,他的許多想法,在薑嵩看來自然未免異想天開,因而被訓斥時像尊菩薩似的高高掛起。
之後幾日張淼都時不時的來船舶所尋張銘說事,薑嵩便以為張銘也和之前許多人一般,對修圖紙,編冊子這類事厭煩起來,就將他好好說了一通,待聽聞張銘是因為要買地建房,反而愣了愣,心道莫非他與張鑒未必多麼好,生了嫌隙也說不準,也就作罷了。
“也是,你無父無母,依仗他家也難得好處,搬出來住倒是正理。”他沒說張家如今大不如前,成帝上了年紀,開始說風便是雨,十年來已將這幾家削的差不多了。
張銘知他誤會了,一時也難解釋,就不再多說,抽夜裏的時間專心做起了太宗時期赫赫有名的“寶船”模型,他有城規做基礎,大學時頭兩年也學了些基本功,一通百通,重新拾起來慢慢琢磨,比較著建模型也是不差的。
琳娘的花房漸漸的搭起來了,雖然裏麵的花樹並不名貴,但她侍弄的好,時不時能摘幾支插在銅膽瓶裏當擺設,有了專心做的事務,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張挽楠進了東宮數月,個把月的也會給她遞封信,看著倒像過的還好,那一位難得去見她,即便去了也隻是喝杯茶,她十分輕鬆,反而陳氏和另一位良娣蔣氏隱約的對上了,她作為看戲的,還能時不時與琳娘在信裏隱晦的調侃幾句。
琳娘寫了回信,就遣了人送到張鑒府上交給蔣氏讓她幫忙遞進宮裏去。蔣氏雖是繼室,也算個三品誥命,她對於張挽楠進宮一直存著兔死狐悲之感,又有張鑒時不時的耳提麵命,對於遞信一事倒是挺熱心的。
張銘知道她與張挽楠有書信,也沒什麼意見,他如今暗地裏還幫忙照看著些張挽楠的私房生意,往往用細針在油紙上寫些情況,一並遞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