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年少登基,朝政一直被把持在孝賢太後及四家手中,太後駕崩之後,除開陳太師所代表的陳家,其餘三家俱不得他青眼。十數年來,已經被削至與京中其餘諸侯之家一般無二。
成帝對太子寵溺至深,此事一出,四個世家中,最不穩的便是張家,不僅張鑒官降一級,二皇子徐澈與張家嫡小姐的婚事亦無限延期,張家曆代被賜封的京畿諸多土地更被削至三成不到,一時間幕僚四散,門可羅雀。
常春之所以與張銘說這件事,是因為張銘之前對他道出自己身世過往的事情投桃報李,將自己如今與張家頗微妙的關係告訴了他。常春知道的雖不多,但他出於直覺,還是快馬加鞭,趕回清河縣,將此事告知了張銘。
張銘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老鄉”要嫁的是那位二皇子,叫徐澈,他原先還以為是太子呢,不過成帝僅太子與徐澈兩子,太子一死,新的太子不出意外便是徐澈了。他一驚,難道張家確實與太子之死有關?
表麵上看,兩者實在大有關聯。若是徐澈成為太子,他與張挽楠已過文定之禮,那麼張挽楠便是太子妃,將來的皇後,張家如今式微,若是能憑此一舉成為新皇黨,不失為翻身之舉。而二皇子徐澈,母妃早亡,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太子徐淮的陰影之下,行事低調,鮮有人知,從未被當做儲君培養過。若是張家獨具慧眼,要傾舉族之力將他一捧衝天,也不是說不通。
但絕不會是這樣,張銘心裏有個聲音這樣說道。
張鑒這人謹小慎微,從他寄來的信裏就可見一斑,他又寵愛女兒,張挽楠的名字就足以說明,不可能兵行險招。不過,這世上一向是帝王認為什麼是真的,什麼就是真的。他要拿哪家開刀,就拿哪家開刀。至於禦史台的言官,他們各個都是從科舉中搏殺出來的,早就看不慣世家占據了天子的大量視線,更加不會去幫助能蒙祖上萌庇的世家了。
張銘有些後悔當初進知味樓賣配方了,雖然解了他一時用錢的燃眉之急,但卻惹上了他最不希望沾上的事情。
在這一場□□裏,自己作為張家大船上最不起眼的一粒棋子,想要掌控命運,談何容易?
好在還有時間,成帝身體硬朗,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興許還能生下個小兒子,到時候又過個十幾二十年,等小皇子長大做新皇,就跟張銘半點關係也沒有,至於張家嫡係,他們的傾覆更與自己無關了。
至於常春將去錦州赴任的事,隻能說世事難料,短短兩月內,他終究正式認祖歸宗了。這人實在赤誠,萬般無奈之下接受了彌留老父的請求,他將從錦州總兵的副將做起,重拾戎馬。張銘歎了口氣,他今日終於下決心將常春視作自己好友,卻又就此匆匆分別,從此以後,更將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張銘心懷僥幸,前去知味樓一探張萍,卻被人告知他已經赴京,還接到了一封信,對方囑咐他回家再拆,心頭更是一涼。
信中寥寥數句,透露的訊息卻非比尋常。隻能確定,張家十數年前就已開始在清河縣布局,不是現在的張銘也會是之前的張銘,他們的人生早已被一張巨網囊括,即便當初張銘不去知味樓,他也會在不久之後被張家自然而然的納入□□中,他將順利進入科場,接下來走名為舉薦實為蒙蔭的暗路子,在官場中為張家已搖搖欲墜的大廈添磚加瓦。
當然,信裏不是這樣說的,以上,都隻是張銘推測出來的。
信裏前篇依舊是張萍一貫的風格,大部分是噓寒問暖和顧左右而言他,最主要的內容隻有一句話。
“餘因急事赴京,望足下專心學業,善自保重,至所盼禱。”
張銘心裏有數,九月便是院試,不論如何,他是一定要過的,雖然會就此卷進張家大網,但他思索良久,自有打算。另外,對付金顯一派人,不能再行長久之計,需兵行險招了。他要盡快解決這件事,一方麵,完成他對秦遊的君子一諾,另一方麵,也有更多時間打點自己,到他正式接受張家蔭庇時也有更多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