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三生路上淚兩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桃花依舊笑春風。
——卷首題詩
這特麼也叫詩?!
——百裏青羊
……
“……嗬。”
“影大人,您看上去相當不快呢。”
六月,巴陵縣。
天璿影踏足之地乃是鎮子東北麵一座富麗寬廣的莊園,其名為“左丘園”。左丘園之主左丘燎原名滿兩湖,頗有豪俠之譽,園中聚有諸多慕名而來的江湖俠客。左丘園中花石飛瀑一應俱全,亭台樓閣無不精美,但影置身此間卻是渾身不自在,倒似受了莫大的煎熬一般。
“我雖也習慣了虛與委蛇,但要同那等奸邪小人推杯換盞,果真還是叫人胸中煩惡。走罷,莫要多沾染此地的濁氣。”
影說罷便徑自飛身上了坐騎,一刻不停地匆匆打馬而去。
屬下驅馬趕上,傾身詢問道:
“影大人既已查明那左丘燎原實乃十二連環塢手下,何不借此機會將他和山賊一舉鏟除?”
影回首向那逐漸遠去的莊園眺望一眼,淡然斷言:
“左丘園在巴陵根基甚深,而此地山賊為患已久,聲勢壯大,不可一蹴而就。要根除毒草,需先剪其枝葉。”
“也就是說……要先從聚仙寨和八角寨下手?若說左丘園乃十二連環塢在巴陵的根基,這兩個寨子便是其枝葉了。”
“不錯,先穩住左丘園,花些功夫打發了聚仙寨。假以時日,八角寨自有人替我們擺平。”
“……影大人此言何意?”
“江湖舊事,你不知也情有可原。”
眼見左丘園已被遠遠拋在視野之外,影終於長吐出悶在胸腔的一口惡氣,放鬆了韁繩任坐騎緩步而行。
“八角寨二當家董龍,正是昔日血洗中原稻香村的罪魁。稻香村有幾位幼兒幸免於難,其姓名想來你也熟悉得很。”
“可是指穆少俠和惡人穀的‘小瘋子’莫雨?”
“不錯。據我所知,莫雨亦已獲知仇人消息,不日便將動身從惡人穀向巴陵趕來。由他清剿八角寨、手刃董龍,也可為我們省下不少功夫。”
屬下點頭稱是,但眉宇間仍凝著幾分憂色:
“隻是……那‘小瘋子’莫雨時而清醒時而瘋癲,行事間已有王遺風當年疏狂之態。若要利用他除去董龍,在下隻怕會節外生枝。”
“利用?”
影驀地勒馬止步,揚鞭朝南麵八角寨方向遙遙一指,搖頭道:
“我不過是成全他罷了。莫雨久受血脈遺毒所苦,偶爾發狂傷人並非本意,其人既無惡心,本不該位列十大惡人之中。我原有心替他澄清,無奈為時已晚,莫雨對黑白混淆的世間絕心絕望,自甘隨王遺風遁入萬惡之地,卻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屬下悚然動容,情不自禁地壓低了嗓門:
“這樣說來,影大人留下八角寨,莫不是為了助小瘋子親手報仇?”
此言無異於直指他存了親敵之心,影卻仍是淡淡的不置可否:
“你若如此作想,亦無不妥。”
“影大人,在下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那人猶豫再三,終是謹慎地從喉嚨中絞出字句:“同您的身份相比,您的心性實在是太過慈悲了。”
“你這不都已講了麼?既然開了口,說下去便是。”
影冷徹的語聲寧定如初,絲毫不為他人論斷所動。
“小瘋子也好,上回的百裏青羊也好,您多方設計不過是為了將仇人交予他們親手處置,明麵上卻總引人誤解您一片苦心。在下鬥膽妄測一回,影大人可是怕自己用意暴露,會傷了他們自尊?”
“…………”
這一回影遲遲未答,再開口時卻不著痕跡地撇開了話題:
“你未免將我看得太高。都是受先天血緣擺弄的可悲之人,同病相憐罷了。”
“您說……血緣?”
“些微私事而已,不必介懷。倒是剿滅聚仙寨一事,還需先回鎮上稍作休整,細細從長計議。”
“影大人說的是。不過,說起百裏青羊……百裏大俠執意帶她同去清剿邪教妖孽,龍門荒漠是進出惡人穀必經之路,但願他們別同小瘋子撞個正著才好。”
“不錯,但願如此。”
影敷衍般地將頭潦草一點,隨即偏過臉以無人可聞的輕微語聲喃喃歎道:
“……你不知青羊從小到大惹上了多少‘但願別’的禍事,若她這次沒有‘恰好’在龍門撞上莫雨,我就活吃了□□島上那頭殘豹。”
……
與此同時,龍門荒漠——
“莫~少~俠~~要殺要剮你倒是給個準話兒呀,就算你架著刀不嫌胳膊酸,我還覺得脖子酸呢。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彼此體諒嘛,你說對不對?”
“…………”
“少、少主人,您別同這丫頭一般見識。我聽煙大人說了,她曾經為保護毛毛磕了一下腦袋,頭部可能受過創傷。而且她智商本來就低,真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
“對對,毛毛的頭可真硬,我到現在還記得那股疼勁兒呢。不過少爺你也挺硬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