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黑夜慢慢的降臨了,蒼茫的大地上又籠罩上神秘危險的色彩。
無垠的平原上升騰起淡淡的霧氣,公路筆直的向著遠方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馬風點起一堆篝火,跳動的火光照亮了很小的一片地方,綿延的公路上仍舊沒有一輛車駛來,我似乎開始漸漸的放棄這種可笑的盼望。
我們都在黑夜之中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誰也不知道我們還要在這呆多久。風刮得帳篷呼呼作響,似乎金屬製的小棍和脆弱的布料,在這風中不會堅持太久。周圍安靜而吵鬧,馬風枕著他破破爛爛的背包,寂寞的摳著手指甲,剩下的就全是大自然的威力:風聲,動物的叫聲等等一係列令人不安的聲響。
我決定開口說點什麼,打破這可怕的寂靜。
“老孫,你會不會覺得我們來這裏本來就是一個錯誤?”馬風不再摳指甲,抬起頭對著我說,火苗在風中跳動,他的頭發和臉也在跳動,這感覺有點不真實,他竟然比我先開口。
“嗯,有點,要不然我們就不會困在這兒了。”我說。
“你為什麼會想到來這裏?”周圍的風刮的愈來愈大,我有點聽不清馬風說什麼了。
“我們進帳篷裏邊去吧!馬風,我聽不清楚啦!”我扯著嗓子喊。
我看見馬風在黑暗中點了點頭,我率先鑽進了搖晃的帳篷之中。過了好長時間,馬風才進來,他的頭發已經被風吹成了一個淩亂的鳥窩。“你剛才說什麼?”我問馬風。“我問你問什麼會想到來這裏?”馬風重複完他的問題,緩緩的坐在我的旁邊,又斜著躺下去,枕著他的破包。
“我從初中開始,就很想來這裏。那時候覺得這裏能夠洗滌人的靈魂。”
“現在呢?來這也是為了洗滌靈魂?”馬風這人說話總是這樣,一針見血。
“不,當然不是,現在來這裏純粹是為了完成一個年少時的心願。”我答道。馬風沒說話,隻是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又開始摳著自己的手指甲。
“你呢?馬風,為什麼會陪著我來這裏?”黑夜使我們充滿了疑問。
“為了忘記一個人。”
“誰?”
忽然,這荒野之中風聲更緊,除了風聲我聽不到另外的任何聲音,黑暗之中馬風的嘴唇一開一合,這個馬風想忘記的人的名字就這麼巧妙的躲過了我的耳朵。
我和馬風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聊之前各自的生活,聊關於人生的看法和理想,聊世界,聊愛情。馬風是個很帥的人,這個帥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帥,換個說法,馬風就是個人生贏家,年紀輕輕,大有作為,在某市有個公司。他度過了奮鬥的時光,捱過了苦日子,在成功之後當起了甩手掌櫃,把公司全權交給他老婆管理,他就這麼晃晃蕩蕩的過著。
馬風在和我相處的日子裏,我覺得他一點不像個公司的老總,倒是有點神經質,像個不羈的憤青兼文青。我對馬風說,真羨慕你啊,啥也不幹就鈔票就來了。馬風笑著說,你要是經曆過我當初的那種生活,一定會覺得現在的生活是理所當然。我也笑了。我自有意識以來,都是那個不上不下的人,畢業之後上班,挨罵拿錢,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匱乏的可憐。
一個人是孤獨的,一群人也是孤獨的。當一個人碰上另一個相同思想的人時,這種孤獨就煙消雲散了。
恰好我碰上了馬風。
天漸漸亮了,我和馬風在帳篷裏坐了一宿。在太陽從另一個東方升起的時候,我爬出帳篷,想看看這個期盼已久的地方的日出。有個人對我說過,日出時是這個世界最美的時候,光明驅散黑暗,所有遊蕩的幽靈都返回地下,生命的氣息浸透寰宇。這個人我努力地忘記,很可悲,我失敗了。
這裏的日出和我居住的城市不相同。太陽從遠處矮小連綿的山巒緩緩上升,這裏的太陽大的出奇,就像一隻火紅色的眼睛,迸出金光萬道。風早已經停了,所有的地麵上的植物都在微微搖晃著,迎接著神聖的時刻。東方矮小的山脈仿佛嵌進了太陽。淡淡的雲霧伴隨著那個遙遠的火球,像極了燃燒森林的山火。
我回過頭,馬風早已經睡得熟了。
太陽已經出來了,所有的黑暗和黴運都逃之夭夭。我和馬風順利的攔住了路過的車輛,好心的師傅幫助我們修好了車。兩個憤世嫉俗的青年再次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