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作品論(1)(1 / 3)

一、真實的、有用的、優美的

我們已經解決了什麼是文學的問題,下麵我們要解決的是什麼是好的文學作品的問題。什麼樣的作品有閱讀價值,這些作品應當如何去讀,它們在哪些方麵值得注意,值得特別指出來,這些都是我們要進一步研究的。有的人說,文學作品的閱讀依靠的是直覺,並不需要什麼理論,這種說法是不對的。“正像我們已經了解的那樣,與一部作品的文本的貌似最直覺的接觸,其中也已經包含著理論。世上絕不存在在沒有語境的真空裏透明地‘閱讀’一個文本這種事情。因為沒有一種閱讀不運用某種語境,……文學並不能充分自我闡釋。”作品需要闡釋,就如同作品需要閱讀一樣。[ 傑拉爾德·格拉夫:《理論在文學教學中的未來》,載《文學理論的未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

一、有的人用作品的真實性來衡量作品,真實的就是好作品,不真實的就不是好作品。這種樸素的寫實主義文學觀,今天依然有它的市場,特別是在一些普通的讀者當中,我們常常會聽到他們說:“這部小說有什麼好的?一點兒都不真實。”麵對這樣的評價我們完全可以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反駁,比如,我們可以說,作品所描寫的,不一定是生活中曾經實際發生過的,隻要是生活中可能發生的,就是真實的,我們也可以說,作品所描寫的不一定是生活的表麵真實,隻要這種描寫符合生活的本質,它對生活的本質概括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就可以說它是真實的,它不一定要符合人們的生活經驗,等等。但是,反過來,我們也不能說一般讀者對作品的這種要求一點兒都沒有道理,讀者有權利要求那些他們從作品中讀到的東西和他們的日常生活經驗能夠直接聯係起來,甚至他們有權利要求在作品中看到自己的生活。顯然,大多數人都很關心自己,這是一般人都有的常態心理,因此,可能大多數人希望從作品中看到自己的問題,而不是那些和自己完全無關的東西,這不是什麼可恥的閱讀動機,讀者出於對自己的關心去讀作品,這種情形下,如果一部作品完全不能和讀者的真實的生活在經驗層麵上聯係起來,也是不合理的。

總的說來,文學作品肯定是生活的反映,但是這種反映是曲折的,是經過了作家的頭腦的加工和改造的,因為作家頭腦對生活真實的加工和改造方式的不同,作品和生活之間的映關係的特征也不同。1、有些作品是生活的曲折反映,如隱喻型作品,卡夫卡的《變形記》;2、有些作品是生活的直接反映,如現實主義作品,魯迅的《祝福》;3、有些是生活的間接反映,如浪漫主義作品,郭沫若的《女神》。因此,文學真實也有不同的形態:1、變形形態,一般隱喻主義作品的真實就屬於這種形態,如上文舉例的《變形記》;2、原形形態,一般現實主義作品的真實就屬於這種形態,文學形象符合生活真實,如上文舉例的《祝福》;3、誇張形態,文學作品描寫的內容和生活真實構成了誇大、突顯的關係,作品中的形象大多來自生活,但是又不是生活形象本身,雖然沒有變形,但是卻是被誇張了,如上文舉例的《女神》。從上述分析來看,簡單的真實論不能作為評判作品的標準,寫實主義作品可以有經典,變形主義的作品也有巨著,而誇張手法也同樣為某些大師的作品增添了魅力。

過分強調真實,可能是機械反映論的結果,這種機械反映論過分地強調了語言(意識)再現客觀世界的能力,他們有一種語言可能搭建一個完全仿真的描述性世界的想法,認為語言所建構的那個描述的世界完全可以和現實的真實存在的世界重合,進而他們把仿真看成是意識(語言)的最大目的,這實際是不對的。何以是不對的呢?如果我們承認任何真實都是建立在某個具體的觀察者基礎之上的話,我們就必須承認這樣一個事實:真實都是相對的,在這裏我們可以溫習一下盲人摸象的故事,我們自然可以嘲笑那些摸象盲人,說他們鼠目寸光,但是,我們要知道相對於浩瀚無垠的宇宙和深不可測的社會,我們這些個體觀察者都隻不過是麵對大象的盲人而已,在那個盲人摸象的故事裏,還有一個明眼人來給那些摸象盲人作出評判,而在我們常人的世界中,有誰能超越我們所有人看到這個世界的完整的真實圖景呢?我們觀察到的世界隻是我們眼裏的世界,任何真實都隻是我們看到的真實而已,不存在一個超越於一切觀察者之上的超級真實。如果說“真實”是衡量作品的標準,那麼我們要問,有誰能對這個真實作出評判呢?有那個批評家能充當這樣的評判者,他有什麼權利對著一部作品說“這是真實的或這是不真實的”呢?從這個角度說,“真實論”在實際操作中也是不可能的。

二、有的人用有教育作用來衡量作品的好壞。例如有的人要求文學作品能對讀者產生正麵的積極的影響,對於他們來說,這種影響越大,作品也就越好。人們要求作品具有教益,這並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要求,誰不希望掩卷沉思的時候,感到內心充實、樂觀,心神健康、輕靈呢?但是,從文學史實踐的角度來看,曆史上那些過分強調文學教益作用的時代,往往文學的發展會反而受到阻礙,好作品相應會出得少甚至沒有,例如文革期間的文學,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