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晚青女從榣木房中走出,突犯了心痛病,在屋內躺了幾天。這日晨光照在窗上,透著幾分溫煦的模樣。她下床推開窗子,一股冷氣直鑽進來,隻覺侵肌透骨,微微打了一個寒噤,正待關窗,忽而發現數枝紅梅開在牆角。青女眨了眨眼,倚在窗邊,神情倦怠地望著光影下的紅梅。
良久,一個丫頭忙忙跑來,將一件蓮青鶴氅披在青女身上,叫道:“夫人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天,穿成這樣就敢開窗!”
青女回過神來,放下窗道:“哪裏就這麼嬌氣了?”
那丫頭歎道:“都說夫人有些癡病,今兒算是見著了!”
青女笑道:“淨瞎說!”那丫頭問道:“那夫人剛才怔怔地看什麼呢?”
青女道:“也沒什麼!那牆角的一株梅樹,明兒叫人移到別處吧,栽在咱們這院子裏不合適。”
正說著,卻見秋心急匆匆跑進來,青女見她滿臉通紅,額上有汗,奇道:“大冷天的你跑什麼?弄一頭汗!”
秋心斷斷續續地道:“不好了……那杜姑娘……”
青女一驚,急道:“杜姑娘怎麼了?你倒是快說!”
秋心喘氣道:“她……生下個兒子……”
青女喜道:“真的?你這丫頭!這不是天大的好事麼?”
秋心道:“不……杜姑娘……血崩了……怕要不行了……”青女聽了,心中一涼,跌坐在凳子上。
青女匆匆趕到杜杳住處,外堂圍滿了下人。青女問道:“二爺呢?”
管家回道:“二爺一早出去了,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估計正往回趕呢。”
青女點了點頭,看了屋內黃大夫一眼,黃大夫無奈搖了搖頭。青女抬步要進內堂,管家忙攔住道:“夫人,屋裏血腥味重,不幹淨!”青女亦不理會,徑直走進去。迎麵一股血腥氣,她皺了皺眉,卻見杜杳躺在床上,一個老婆子正為她止血,白布一張一張的變成紅色,杜杳閉著眼睛,麵色越來越蒼白。
青女見那老婆子有些手足無措,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
那老婆子回道:“杜姑娘實在是不行了,外麵大夫也沒轍。”
青女聽了,怒道:“你在這幹什麼?擦有什麼用!她血流不止,還不快送止血湯藥!”
那老婆子見她大怒,戰戰兢兢地道:“是是是!老身這就去!”
一個丫頭抱著繈褓站在床邊,青女走過去輕輕翻開棉被,露出一張粉嘟嘟的小臉。她的眼淚簌簌落下,俯身扶起杜杳,伸手按在她的後心上。
良久,杜杳緩緩睜眼,看到青女,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說道:“姐姐……你來了。”
青女笑道:“妹妹,你生了個大胖小子,快看看。”說著從丫頭手中接過孩子,送到她眼前。杜杳看了看孩子,眼淚流了下來。青女心中一酸,忍淚笑道:“妹妹別哭,這是好事!”
杜杳哭道:“姐姐,你一定要照顧好這孩子!”
青女道:“這是你的孩子,你要親自把他養大成人。”
杜杳搖了搖頭,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道:“我……我不行了……求求你……”
青女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點頭道:“好,我先幫你養著。等你好了,再還給你……”
杜杳笑了笑,鬆開了她的衣服,輕輕閉上了眼睛,青女喚道:“妹妹!妹妹!”杜杳的眼睛卻再也沒有睜開。
青女走出房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外堂一屋子人齊刷刷地望向她,青女有些恍惚,半晌方道:“把小少爺安置好,派人去揚州穆家莊告訴老太太和夫人。都先散了吧……”眾人紛紛走出,青女忽道:“黃先生,你留下。”
屋內就剩下黃先生、風青女和秋心三人,青女道:“先生請坐。”
兩人坐定,黃先生道:“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青女道:“吩咐不敢,先生來弊府,原是看在尊師胥先生的麵子。否則以先生之才,何以會屈居小小梁間?”
黃先生有些吃驚,一時無語。青女道:“先生不必吃驚,崔二爺並不知道你師承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