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南塵別了蕭七,騎馬朝揚州方向馳去,幾經周折方打聽到崔氏一行人的蹤跡,一路尾隨其後,倒也平安無事。這日煙雨朦朧,幾人來到太湖邊上,在崔榣木的別苑住下。陳南塵披蓑戴笠,背著個魚簍,佯裝成一個漁翁,牽馬經過別苑大門,但見那正紅朱漆大門緊閉,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麵龍飛鳳舞地題著兩個大字“梁間”。陳南塵暗歎幾聲,拿著個酒葫蘆,倚在別苑較遠處的一棵鬆樹下獨自喝酒,暗中觀察那別苑動靜。
且說崔榣木安頓好青女等人,徑直來到自己書房,一個五旬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時。崔榣木撩袍入內,問道:“有動靜嗎?”那管家回道:“路上招來幾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二爺不必上心。”崔榣木道:“你要小心,風姑娘不能有半分差池。”
那管家連連點頭:“老奴知道,知道。”說著從袖口端出一個紫檀描金木盒來,道:“這是青城山孝敬莊主的。”
崔榣木眼中閃過一絲陰鬱戾氣,接過盒子在鼻下輕輕聞了聞,皺了皺眉道:“這東西氣味太重,總是不算高明!”
管家點頭道:“二爺說的是,老奴這就告訴青城山那邊。”
崔榣木放下木盒望著窗外,緩緩地道:“最厲害的角色,往往不動聲色。”
下午時分,梁間大門打開,先是幾個小斯牽出幾匹駿馬,接著又推出一輛油壁馬車,車門懸著絳色縐紗,甚是精致。崔榣木一身素紗單衫,走出門來,身後仍背著古琴,風青女和崔杜衡也跟著走了出來,兩人共持一把油紙傘,風青女一身鵝黃羅衫,較往日增添了幾分俏麗姿色。陳南塵將鬥笠壓低了一些,隻隱約聽幾人說了些話,青女和崔杜衡上了馬車,崔榣木在外駕車,幾個小斯騎馬跟著車後。眼見馬車愈走愈遠,陳南塵方跨上馬背,遠遠跟在後麵。
油壁車緩緩而行,不多時來到太湖之畔,雖說下著細雨,湖畔仍有三三兩兩的商販,撐傘擺攤。青女和杜衡下了馬車,幾人撐傘漫步,賞玩太湖之景,倒是十分悠閑。陳南塵耳力極佳,雖遠遠跟在後麵卻能聽到幾人談話。隻聽崔榣木一路介紹太湖景致,他博古通今,談吐幽默,說出許多有趣典故來,引得杜衡笑聲連連,風青女也不時莞爾。
又見崔榣木指著一個攤販問風青女:“那張老頭的麵人最是逼真,不知姑娘可曾見過這些油麵糖蜜的玩意兒?”
風青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倒沒玩過。”
崔杜衡笑道:“去年這老人家給我捏的小像我還留著呢,十分有趣!不如姐姐也去捏一個。”
崔榣木道:“正是,說起這捏麵人的手藝倒是由來已久,相傳三國孔明征伐南蠻,在渡蘆江時忽遇狂風,那孔明隨即以麵料製成人頭與牲禮模樣來祭拜江神,說也奇怪,部隊安然渡江並順利平定南蠻。從此凡執此業者均供奉孔明為祖師爺。”
說話間幾人來到攤前,那張老兒早就站起身來笑道:“公子小姐又來遊玩?”
崔杜衡笑道:“老伯還記得我?”
張老兒笑道:“怎麼不記得?老漢去年還為小姐捏過小像呢!說起來小老兒別的本事沒有,過目不忘倒是有的,況且小姐長得天仙一般,自然記得。”
崔榣木笑道:“你這捏麵人的本事也是出了名的。”
杜衡笑道:“哎呦呦,老伯倒別誇我了,你見了這位小姐才知道什麼是天仙呢!”
說著指了指風青女,風青女不好意思起來,對崔榣木道:“我隻怪你,你這妹子成天拿我打趣兒,你倒也管管!”
崔榣木笑道:“杜衡這話倒不是打趣。”
張老頭覷著眼細細打量風青女一番,歎道:“乖乖,這可了不得!這位小姐的小像該留神,半點不對就該打!”
風青女問道:“這可怎麼說?”
張老頭道:“小姐長得精致,自然得留神,錯了一點那神韻氣質便不對了。”
風青女抿嘴一笑,說道:“老人家隻管照常做罷。”
崔榣木道:“老人家,這小姐的容貌你可記下了?”張老頭忙忙點頭,崔榣木笑道:“既如此,還請你先仔細做著,我們稍後來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於桌攤上。
張老頭忙道:“是是是,公子小姐們先去別處逛逛也好!”
崔榣木點了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亭子,說道:“逛了這麼久,想必你們也乏了。那前麵有個亭子,我已命人煮了好茶,我們且去那裏歇歇腳。”風青女點了點頭,三人往亭子裏去了。
陳南塵見那亭子四周空蕩蕩的並無遮擋,不便跟去,他待三人走遠,走到張老兒那,見他手裏揉著一團麵,在手中幾經捏、搓、揉、掀,再用小竹刀靈巧地點、切、刻、劃、塑成身、手、頭、麵。頃刻之間那小像便脫手而出,栩栩如生,笑靨如花,真真像極了風青女。陳南塵看得癡了,脫口讚道:“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