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其他人喝酒增多,以黃李為首的這個酒場,雖然暫時由他支撐著,但也已處於潰散沒落的境地。喝高的人,因為酒量所限,已不能再多喝了;沒喝高的人,因為投機耍猾,不再喝了。而我的這一加入,又為他們的酒場,輸入了新鮮的血液,那些喝高的人,由於我催化劑的作用,酒量陡增,由不能喝變得可以再喝了;那些不想再喝的人,由於有我這個新選手的進入,他們喝酒又都提起了神,不使鬼伎倆不耍奸了。但槍打出頭鳥,他們通通把目標鎖定了我,不是黃李劃拳同我喝幾盅,就是周昊同我單挑喝上幾杯,彭朤更是把我當成他代酒的機器箱,輸掉的酒統統歸送於我。當然了,即使我酒量如何高,如果他們幾個人合起來對付,那我解酒的基因還是不聽使喚的,我也就采取了耍賴、投機的策略。
當他們聽我犯事於王處長時,個個顯得驚訝;當聽說王處長僅懲罰我寫檢討時,他們又顯得極為驚訝。尤其是彭朤,一聽我提到“王處長”三個字,這給於他的神經刺激可能要比他所有喝的酒精還要猛烈,他隨口就罵道:“那叼女人,簡直能整死人。大一時,一次市上領導突擊檢查衛生,正好來了我們宿舍,而那天我們宿舍的人都忙於準備元旦慶祝節目,衛生沒收拾,受到市領導的批評。這件事後,王處長給我們全宿舍的人給了個處分,這一處分,害的我們宿舍的人一年的助學金全泡湯了。所以說,犯事千萬不要犯她手裏,否則準倒八輩子黴。”
聽彭朤對王蘭鳳如此評說,我不由擔心起來,問他:“彭主席,像我這種硬闖女生宿舍,被她逮住,寫個檢討,能了事嗎?”
雖然此時彭朤說話已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了,但他還是硬掙紮著向大家評析王蘭鳳,他說:“衝舟同學,像你硬闖女生宿舍樓被她逮住了,僅僅是寫個檢討,那簡直算是輕饒了你。按照我上大一時候她那整人的手段,你肯定讓你背個處分沒問題,而且這女人除了做事絕情外,還黑的令人發指。據說犯在她手裏的學生,如果不請她吃幾頓飯,多跑幾趟她家門,意思意思,那背處分絕對沒問題。記得以前我們班的幾個同學周末在宿舍打麻將,被她逮住了,幾位同學被她整的,簡直叫她王奶奶還不閑夠,按她先前的說法,那是非要給他們幾個背處分不可,最後我們班的那幾個同學怕的,托人向丁副院長求情,不知道送了多少禮,不知跑了多少趟她家,才把事情平息。”
“我也聽說,她憑著後勤處處長的權勢,不知整了多少學生。據說,以前有兩個學生在宿舍同居被她發現了,後來那女生不知什麼原因輟學了,這其中原由,多半可能與她有關,隻是最後落了個不了了之。”周昊插嘴說。
“還是喝酒吧!談論這些煩人心的事情有什麼叼用。”顧國有些氣憤地說。
“不過,學校宿舍的管理方麵,有這種鐵手腕的強勢女人也還是大有好處的。不然的話,憑咱學校的亂,如果換成其他比較弱勢的人,那滿樓道滿廁所滿食堂滿校園的垃圾多不說,校園的那股男男女女亂搞的歪風,以及校外男女住宿的學生更是多的猖獗。”彭朤有些義憤填膺地對顧國說。
“不瞞大家說,剛開學的時候,我幾次在學校公園的林子裏閑逛,竟然碰到亂扔的避孕套。”衝舟不解地說。
“衝舟,這正常的很,一些情侶為了省錢省事,乘閑逛的時候,專門在公園的樹林裏亂搞。”彭朤把偏坐的身體又正端地說,“說到這裏了,我給大家講個所經曆的尷尬事情。那是大二的時候,晚上我去自修室上自習,正值酷暑,自修室實在太熱,我受不了,就老早往宿舍跑。按照平日的慣例,我一般走的是校園的大道,而那天晚上,為了乘個涼快,就走了樹林裏那條近道。沒想到,走到半路處,從林子裏就傳‘啃哧啃哧’的響動,搞得我前進不能前進,後退不能後退!”
“光聽見聲音,難道彭主席就沒看見人嗎?”周昊笑著問。
“隱隱約約看到了,不過人家聽到我的腳步聲,故意把身體藏匿了,所以我沒看清楚。”彭朤醉醉歪歪有些坐不安穩地說。
“這說明咱們彭主席的腳步聲太大了,如果開始的時候知道有這種美遇,換成輕腳輕步,那天晚上一定能大飽眼福啊!”黃李說。
“是啊!我光想趕回宿舍涼快了,沒想到,臨了半路遇到那種事情,否則,我怎麼都不會走那條道!說實話,到現在我看到咱校園那條林子小道就沒好感!”
“都說林靜同幽處,原來是那種通法呀!彭主席若想弄點真格的,我領你去!”黃李又說。
彭朤聽了黃李的誘色之語,提了點精氣神地說:“哪兒?”
“如果你敢去的話,我就帶你去!”黃李說。
“我有什麼不敢的?”彭朤話咬不真地說。
“要去的話,咱先再喝幾杯了就去。”
聽了黃李奉承兼激勵的話後,彭朤又鼓足氣息喝了兩杯。等第三杯剛入口時,一個發潮,從口中斜歪著一噴而射,剛好灑了半攙扶他的黃李一身,這下,其他在場的人都慌了,團團圍住彭朤,幫他擦嘴的擦嘴,擦身的擦身,黃李自個兒把彭朤給他的髒垢擦了。隨後,我向顧國提議停止唱歌,送彭朤回學校,而顧國也采納了我的意見。
回學校,前往宿舍的路上,醉得已不能睜開眼睛的彭朤由大二的兩個學生會部長攙扶著走在最前頭,黃李、陸濤、周昊等一塊兒走在最後麵。中間隊伍裏,前排是賈峰王銳餘翔甄梅趙曼等,我、顧國、袁童三人則在後麵行著。
走在校園的柏油路上,那路早已被周圍宿舍樓上或明或暗的光線照得盤根錯節,加之,兩旁樹影的交融和大家的醉意,我感覺,大家的行走如影隨形,都是影子一步,人一步,影子一歪,人亦一歪。顧國走在我後麵,不停地踩我的影子,並喊著說:“衝哥!踩到你了,踩倒你了。”
一聽這話,我以為顧國踩到什麼東東了,有意去尋找,沒曾想,在我猛轉身時,他正踩著我的的頭,我乘他踩得又美又安穩時,也猛跳了一步,踩中了他的頭,我也興奮地高喊“小蟈蟈,我也踩倒你了。”誰知,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袁童又在我身後高喊“衝舟,哥我也踩著了!”我趕緊跑了,顧國也跑了,袁童隻好跑了,我們三個像回到了小小孩時代,不顧前後行人的橫看斜觀,帶著年少輕狂,不知為了逃脫影子而跑,還是為了追趕影子而跑?總之,我們三個的影子始終跟隨在各自的每一步或慢或快地奔跑中,直至跑到了校園的超市門口,樹消失了,光線通亮了,我們的影子也隨之消失了。
回到宿舍,餘翔、王銳、賈峰早已到了。餘翔被子展開,平躺在床,兩眼對著手機入迷;王銳拿著一本普通話的書,邊看邊讀,眼睛始終不移;賈峰則開始玩著不知通過了幾級的遊戲。
顧國和袁童去公共廁所洗刷去了,我給蕭娟打了個電話,問候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後,直接爬床頭寫起王處長吩咐的檢討了。
寫得過程,由於酒精的麻痹,頭腦暈暈糊糊,但為了能夠第二天給王處長交倒差,我還是堅持熬到淩晨一點多,才完成了一份兩千字左右的檢討。
整體寫完後,實在支撐不住了,便修改也沒來得及修改,一頭栽倒就睡著了。
第二天,上完第一堂課,我乘著課餘閑暇,拿著寫好的檢討去王蘭鳳辦公室。
去了後,才發現她的辦公室門緊鎖著,我等了會兒。可直到快上第二堂課,還是不見王處長回來,我隻好去上課。
上午最後一堂課快完時,我怕下午找不到王蘭鳳,就向代課老師請了假,又去辦公室找她。結果,直到吃午飯時,她的門還是緊緊關著,我隻好回宿舍吃飯了。
下午,在沒上課之前,我又老早去王蘭鳳辦公室門口等她,可直到下午課快上了,還是不見她的人影,出於讓自己等候了一下午的努力不白費,我寧願選擇逃課,也要堅持等到她。
在等王蘭鳳的時候,為了平息自己矛盾繁雜的心,我不知向自己的內心安慰了多少遍“淡定”又“淡定”的話。但當氣惱無法壓抑時,我真想將一紙寫了大半夜的檢討粉身碎骨,扔入垃圾桶,永不見她的麵,落個一了白了,不被因等她一位“處長”而耽擱了下午上課。慢慢地,當氣惱又歸於理性時,我還是希望王蘭鳳盡快出現,好把事情辦完解脫。
等了大概一刻鍾,顧國給我發短信,言說今天不上模擬電路課的學生太多,狄宥老師十分惱火,正親自點名著來,讓我火速趕來上課。
得知這個消息後,我心裏有點糾結,若選擇不上課而堅守在這裏等王蘭鳳,我也許能等到她,進而幸免於她給我的處分,另一方麵,我卻因逃課而麵臨著被狄宥老師掛課的危險。於糾結中,我舍棄了等王蘭鳳而去上魔電課(模擬電路課因為太難學懂,太過抽象,被我們班同學稱為魔電課)。
來到教室,已算很遲了,但比起不來的學生,我算進步了一大截,所以狄宥老師有些生氣,還是沒有為難我。
坐在座位上,心想,雖然我僥幸沒有被狄宥老師據之門外,但我趕來上課的初衷是為了點名,而非上課是為了從他哪裏獲得什麼高深集成電路的偉大知識,所以感受到嚴肅而安靜的教室氛圍和看著滿臉沒笑意的狄宥,我有點忐忑不安,生怕他把名點完。直到當我多方打聽,得知他要在下課時才點名,我懸著的心也就落在實處了。
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本來沒有睡午覺的我,看到旁邊的幾個同學正酣睡著,不由起了睡意,便兩手蜷縮在桌子上,頭低垂下,睡了起來。這一睡,不知我後排哪位同學的鼾聲,勾起了狄宥老師的注意。他大踏步朝我們走來,想從側麵給我們一個驚醒,可我們沒一個人理會他,繼續大張旗鼓地熟睡著。看到這一場景,本來就因為上課學生少而苦不堪言的狄宥老師,又被我們火上澆油地熟睡刺激了一番,這下,如同洶湧激烈的火山,他終於按耐不住心中那團怒氣的湧動,開始大發雷霆起來。而這一怒火的爆發,意味著我們的熟睡徹底被絞醒。等醒來,我們一幅逃兵模樣,都蔫頭耷腦地接受狄宥老師辛辣的批評。對於我的批評,狄宥老師雖然沒有點名道姓、特指實指地挑明,但從他話裏有話、縫裏藏刀的言語裏,稍微有點自知之明的人便能感受到他那見韌滴血式的批評,大多是針對我這位既來遲又睡大覺的慵懶學生。狄宥老師極盡之能事地演繹了他泄憤式的批評後,回講台了,而這一堂課也在不歡而散中結束。
課後,顧國和袁童跑到我的座位處,不解地問:“中午你不是早離開宿舍了嗎,為何又來遲了?”
“還不是那叼女人!”衝舟氣憤地說。
“誰?!”顧國驚奇地問。
“就是——王蘭鳳王處長啊!”
“她怎麼了?”顧國不解地說。
“是不是因為昨天寫檢討的事?”袁童似有知曉地說。
“就是呀!”
“那事情辦妥了沒?”
“去幾趟辦公室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怎麼能辦妥?那叼女人,簡直非要把我折磨死,才罷休!”衝舟憤憤不平地說。
“那你就下午再跑一趟,興許能夠碰見人。聽說那女人厲害,還是盡量把事情早解決早好。”袁童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等下堂課名點完就去。”
“衝哥,你還不如現在就去,我估計等那狄老師把名點了,恐怕又來不及了!”顧國說。
“我現在走了,臨到點名的時候怎麼辦?你也看到了,上節課那狄宥對我的態度,萬一他點名的時候,發現我又不在,他肯定不放過我。”衝舟有些膽怯地說。
“要不你去吧!我認為肩上挑膽子,兩頭一樣重,狄老師這頭我和老猿幫你搞定,王處長那頭你去搞定。”顧國又說。
“這樣也行!反正那叼女人咱惹不起,就避重就輕吧!”
顧國把替我點名的事兒攬下後,我又離開了教室,前往辦公樓再一次去找王蘭鳳。
到辦公樓,王蘭鳳辦公室門依然緊關著,我以為那叼女人依然不在,便帶著幾分怨憤,猛敲了幾下門,結果,門開了,開門人不是王蘭鳳,而是一個學生。
我進辦公室後,發現沙發上還坐著另一名學生,他雖然正襟端坐,但神情得龜縮,和王蘭鳳正談論著什麼,一看我進來,便以為我是偷聽她們談話的間諜,立即收住了出口的話語。
見此,我沒有感到什麼不妥和唐突,規正地走到王蘭鳳坐的位置,拿出我寫好的檢討向她遞去,我以為她會像上一次一樣,很認真很挑刺地接過我寫的那一紙檢討書。誰知,她邊指邊不屑地撂出一句“擱那邊桌子上吧!”的話。
半天後,王蘭鳳又垂尾了一句“衝舟同學,以後敲門,要省點力,不要那麼死聲哇氣,像餓昏了的豬拱圈門!”的話。
聽了王蘭鳳的批評,我肯定地知道她生氣了,但還是很聽話地拿著自己的檢討放在了她所指的桌子上。
檢討放好後,我以為她還會有別的什麼話於我吩咐,便規矩地站在一旁。沒想到,我剛停留了幾秒,等來的又是她帶著甕音的一句“沒事了,趕緊出去!”的話。
我點頭,灰溜溜地走出辦公室,極不情願地把門輕聲關上。
走出王蘭鳳的辦公室,我既擔心又解脫:擔心的是,剛才自己忿怨的過失,生怕我走後,她背地裏又給我搞出什麼別的鬼把戲;解脫的是,我終於可以離開王蘭鳳冥府般威嚴的辦公室,能來到外麵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好讓壓抑的心靈獲得釋然。細一想,擔心總歸起不了任何作用,隻會徒增心裏的枷鎖,還不如索性將其撂開。
沒多久,課下了,顧國給我打電話報喜,狄宥老師點名的事情幫我搞定了,這更令我如卸重負,走在校園小道上,自然足舞手蹈起來。
又過了段時日,沒聽說王蘭鳳追究我什麼責任,我也就徹底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