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花醮(四)(2 / 3)

「既然如此,五娘就麻煩道爺回話了。」

「好……這個,大家都去,自然最好……」道士此刻的回答卻略顯遲疑。

蒸氣彌漫中,他放下茶,揉揉自己的眼,再看了看灶口。

莫不是餓得兩眼昏花?否則,他怎會覺得廚房裏那少年袖子一揮,紅豔豔的灶火就像是被潑了桶雪一樣,瞬間滅了呢?!

可是,少女又回到了灶前,現在那灶口,仍舊卷吐著烈火,水蒸氣沸騰如昔,沒錯呀?

果然是餓昏了吧?道士摸摸自己空癟的肚子,一聲苦笑。

「五娘,有沒有現成的吃食可買?小道餓得頭昏眼花,不吃點東西,怕是走不回道觀啦!」

不是說跑山十趟嗎?都已不知跑了幾百趟,子珩卻沒有回來。

「我不是說了?他半個時辰後才會回來。子珩以為你會讓白虎追著玩很久……因為,他當初也是這樣。」傲戰笑得極為燦然。

殷天官實在不曉得傲戰所謂的「半個時辰後」,究竟是哪一種計算時間的方法,因為,根據他的感覺,從進到這塊雪地至今,早就過了幾十個時辰不止了!

此處的天地恒常是白茫一片,沒有日,沒有月,沒有白天,自然也沒有夜晚。殷天官已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幾個時辰?幾個晝夜?他算不出來。

他隻知道,自己既不感覺餓,竟也並不想睡,隻是瘋狂不斷地從傲戰身上複製任何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武藝。

包括如何拿出臂上的長刀,如何讓刀子隨心所欲幻化為自己想要的長度,如何把巧勁運在刀招裏,如何用最快的方式製敵要害。

還有,如何變得比前一刻的自己更強!

傲戰每教會了他一個新招式,便會像現在這樣閑適自在、破綻百出地站在他眼前,叫天官攻擊。

「再打!」

「是!」

殷天官身上的布衣已被融雪浸濕,但他卻恍若不覺,雙眼明亮慎重,謹慎地辨認方位,舉起手中長刀,尋找傲戰身上最佳的攻擊點。無論他要考慮多久再出手,傲戰都會等;然而,隻要他一出手,傲戰就會全力應對。

身形才一動,他立刻知道這一擊又是完全失敗,因為,傲戰的笑聲又出現在耳邊。

「還是不行。」

砰的一聲,殷天官睜著拚命想捕捉傲戰身形的眼,仰天摔倒。

白虎之牙再度脫手,好端端地握在傲戰手上,刀尖的壓迫感就近在鼻端,仿佛對他發出尖銳的訕笑。

第一百零三次。

殷天官苦笑著在心裏默數,背上的汗水幾乎要和地上的寒雪凍在一起了。

一開始,殷天官不願對手無寸鐵的傲戰下重手,隻是虛晃了一招,但,刀尖隻是掃過傲戰身邊,還沒開始攻勢,他便莫名其妙被重重摔在雪地裏,手中長刀掉落,一下子就被傲戰牢牢握在手裏。

長刀在傲戰手中,發出異樣懾人的嘹亮虎吟,直指自己咽喉。而他自己握著長刀時,刀刃不曾閃得如此銳亮,也不會發出任何淩人的聲響!一種嶄新的體悟,回蕩在殷天官摔得鬱悶至極的胸口。

原來,不論何時何地,一旦輕敵,就是不戰先敗!

他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當自己抬頭對上那一雙金色眼眸時,眸中爍著幾近嘲雜的光芒。

「不要在不清楚敵人實力的情況下就想相讓……天官,要讓我,你還沒那能耐。若是不敢放膽打,你不配這柄刀。」

不甘心,但卻心服口服。殷天官從地上跳了起來,抖落身上的冰霜雪塊,臉上燃起越來越燦爛的好勝心。

「同樣的錯,天官絕不犯第二次。下次,一定全力以赴!」

從殷天官身上散發出的溫和堅定,讓他那張原本與傲戰神似的麵容,看起來逐漸有所不同了。

*************

東京開封府一隅,行事極為高調的初明宮便巍峨佇立於此。初明宮全殿占地龐大,信徒能涉足的,不過隻有外殿罷了,擅闖內殿者,雖踏得進門坎,可不見得出得了大門,當今皇上甚至恩準初明宮私養了一批佩刀侍衛,層層把守內殿。

本應儉素的道觀東廂房,有著絕對不合常理的華麗。房內絳紅帳幔軟軟墜地,層層疊疊,蓋住了雙人榻。榻上橫臥一個身披正黃錦緞的青年,單手支頤,眸光掃過被侍衛捆了雙手,跪在床下簌簌發抖的五名少女。

他隨意的動作讓衣襟大敞,露出半片陽光曬得淺褐的胸膛,壓皺了明黃外衣上繡工精美秀致的鳳尾,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全身都隱在軟帳後,隻是懶懶揮手,命身旁兩個侍女搧風搧得更用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