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高升起,今日的湖岸橋畔卻少了殷記的糕餅香,害得不少人掃興而返。
幾個不甘心的人刻意路過殷記的廚房,隻見照常緊閉的門上,掛出了「趕製訂單,店休三日」的牌子,門隙間倒是偶爾冒出香氣蒸騰的熱煙,隻是,卻聽不見平日殷天官開朗的說話聲,靜默得異常。
想起殷家大廚的怪脾氣,連識相的熟客也不敢貿然敲門,隻得摸摸鼻子,走了。
不過,近午時分,殷家門口卻奔來一個喜上眉梢的道士,毫不理會門口的八個大字,砰砰敲起門來。
殷五娘正決定好今日要替兩位來客蒸一籠鮮肉蟹黃湯包,再烘製一盤雪花鬆子酥,才剛剛蒸上第一籠包子,便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殷家娘子!急單!」
殷五娘從廚房奔出,一聽來人聲音,便知是五峰觀的掌廚道士,那是熟客了,不接待也不行,但是,大廳裏還有客……她的眼神輕掃過子珩和容容,略一蹙眉:「訂單?怎麼偏挑此時來?」
「五娘你忙,權當我們是新來的夥計吧。」子珩甚是乖覺,向容容一頷首,便拉著她走進廚房。
容容此時也查覺了門外是凡間修道人,會意地封住自身靈氣,隨子珩在廚房中取麵燒水,真忙了起來。
兩人一雙忙碌的背影,確實猶如夥計和丫頭,隻是這景象不免有點奇怪──少年擰眉定神,細心地揉著麵團,而少女卻是倚在灶口,努力生火……
殷五娘開了門,五峰觀那掌廚道士一看見她,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殷家娘子!女仙看中你的手藝啦!女仙挑上你啦!」
「道爺慢慢說,說清楚,什麼女仙?」道士沒頭沒腦的幾句話,隻聽得殷五娘一頭霧水。
道士也不跨進門,站在門外便口沫橫飛說了起來:「這回聖上親口禦封的靈素真人,舉薦了一位神格凡身的女仙,讓女仙上京辦法會,此去需要不少掌廚好手,女仙才吃過你家天官送去的糕餅,這趟立刻便要請五娘和天官一同上京!」
神格凡身?真正的神仙對她來說都不稀奇了,殷五娘不覺失笑,不假思索便要推拒:「這個,此行長路迢迢,去程都要走個幾十天,丟下店麵這麼個把月的,恐怕不太合適。」
道士幾乎難以置信:「五娘!店裏關上一個月,比起天官的前途,你更在乎哪個?這可是你家天官翻身的好機會啊!」
「怎麼說?」殷五娘挑起眉,談到天官的前程,她終於有了興趣。
「五娘總不會不曉得當今聖上的脾性吧?聖上崇道已極,對我道門中人全是青眼有加,這女仙地位更是非凡,由她在麵聖時替帶來的廚子說幾句好話,那賞賜想必是豐厚不絕,往後,天官便不必守著這間小鋪子,必是可以有個好出路啦!」
殷五娘對人間事向來淡漠寡知,這些消息倒是真的不知,想到為天官謀出路,她的心不禁鬆泛了起來。
過去,天官是不夠聰明,放在身邊就近照看,也是權宜之計,如今天官的智慧是日益長開了,兼以當今聖上又崇尚道家術法,若是讓聖上曉得天官本是白虎神仆的後裔,殷氏,有沒有機會東山再起?
殷五娘本是靜如死水的心,如今愈跳愈快。「道爺不急,進來喝杯茶慢慢說!」
那掌廚道士見殷五娘神色一轉,顯然有答允的意思,說起話更是樂嗬嗬的:「好,好,這裏還有一張單,做些平日我們觀裏常買的糕餅,五娘明日午後讓天官送來,好讓女仙再作確認。」
「可。」殷五娘將單子擺上桌,斟了一杯茶遞給道士。
道士坐在廳裏,他急著來報訊,還沒用過午膳,眼神不禁瞄向香氣四溢的廚房,猛咽了一下饞唾:「廚房裏怎麼不是天官?五娘生意大好,雇了人?」
掃了一眼子珩和容容,見他二人果真像是兩個小夥計一般,毫不起眼,殷五娘放下心,堆出了笑臉:「哦,那是兩位遠親,中元節要到了,店裏太忙,他們特來幫手,天官正巧出去送貨。」
「幫手啊……」道士細看了廚房裏沉默穿梭的少年少女,隻覺二人在白煙中隱隱約約顯出的麵貌,也是清靈可喜,腦中頓時想起女仙護衛的吩咐:「那正好,這回上京建醮,挑的也是中元那天,人手自然是愈多愈好,五娘不如把這兩位也帶了去吧!」
五娘還在斟酌著如何回話,耳尖的容容倒是已聽見了。她丟下自己負責的灶火,便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歡快大喊。
「伯母,容容當然要去,天官去哪,我就去哪!」
子珩似乎神色如常,隻是手裏的動作緩了一緩,袖子朝灶口輕輕揮了一下,溫文儒雅的聲音傳來:「子珩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