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是因為被九花觀下了奇門毒藥,才忍辱待了下來,而是因為九凰就是他的責任!
她的安危,永遠比他自己重要。
以往,他的安慰都能讓九凰恢複笑容,這回卻見九凰搖了搖頭:「不,他執念過深,我們現在還無力應付。如今他傳音卻不現身,必是不敢在靈素師兄的眼皮子底下造次,絕對不是怕了你我。」
語畢,九凰唇間默誦持咒,驟然休止的鬆濤複起,沙沙沙的翠浪來襲,震破了凝固在空氣裏的異樣甜膩。
血脈傳音被衝散了。
在鬆風吹拂間,九凰提起點心籃子,遞給少棱。「少棱,方才那人身上,有來自龍宮的仙氣。找個名目召他來,順道,把他所有的家人都帶上。」
少棱接了籃子,露出明顯的慍色。他不喜歡剛才那人,更不喜歡九凰對他的另眼相待。
「連家人?為什麼?」
九凰再度蕩起蓮足,細語輕輕:「他若肯幫我對付初鳳,那就最好……要是不肯幫,免不了讓他家裏人見識見識我九花觀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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铩羽而歸的離汜,既壞了淨魂瓶,更沒有收回傲戰魂魄,被調回玉殿養傷已數日,直到今日,他才得見玉帝一麵。
就如過去每次私下召見他時一樣,玉帝輕衣便裝,無袍無冠,卻仍是穩穩端坐殿上。不知為何,每回玉帝召他時,都會隱斂神光,讓離汜清晰地看見他的臉,尤其是那對幾乎洞燭萬事的尖銳眸子。
有時候,他會錯認此人仍隻是過去的玦觴元尊。
「……聖上,離汜理應獲罪,請……降罰。」
跪在殿內,離汜氣息奄奄,幾句話說得極其虛弱。
他並沒有忘記,這個玉帝在人前笑口常開,甚是慈藹,行事雅正;然而,背著眾人私下交付他任務時,那張不帶笑意的臉,是何等的陰晴不定!
於是,這幾天為了脫罪,他早替自己調理出「被十二龍子以邪戟失控暴擊的重傷」,就憑這一身損及靈氣的血肉模糊,要應付過去本是萬無一失,不過,如今真正跪在殿下,離汜仍不免略顯心虛。
「子珩傷的?」
「是,龍子入魔傷人,用的是傲戰封印過的紫微……」
本想落井下石,再替子珩添一條罪名,卻聽見頭頂處傳來玉帝極為不滿的一聲冷哼。離汜頓時驚覺,紫微神殺之名,便是暗示誅神殺仙而神界第一位,豈不正是眼前的這位?
這邪戟名字脫口而出,果然太不謹慎!
「呃,是拿魔界邪戟傷的!玉帝若早一天召見離汜,恐怕也還不能這樣在殿下應答如流……」
但,來不及了,話已說錯,離汜心裏不安,忍不住抬眼瞄了一下玉帝聖容。等不到玉帝響應,為博憐憫,他硬是逼出自己一身創傷的滲血,卻隻等到玉帝不笑不怒的一望。
那張臉,下頷尖削,鳳目含露,薄唇略顯蒼白,貌美直比淩波仙子,但卻不知為何,永遠帶著一股懾人的尖銳。
「果然傷得重。不過,你可別忘了當初若不是朕把你從那裏弄出來,隻怕你想要如此苟活也沒機會了!離汜,你還記不記得,在那裏若沒有完成任務,得受什麼罰?」
嫌惡和恐懼,從離汜的背脊上密密麻麻地爬了出來。那裏是邪窟,此處是天庭,然而,那邊的手段,眼前玉帝可是一清二楚。
「噬血……鑽心。」
「怕啦?」玉帝本來很好聽的嗓子,此刻笑得十足寒薄:「朕拿你們那邊的手段整治傲戰心魂六十年,他可是哼都沒哼一下。」
「離汜已不是那裏的人,如今隻效忠聖帝!」磕頭聲乍響,離汜跪地不動。
隻聽見玉帝聲音轉而和藹:「替我辦事的人,不罰;隻有不能為朕所用的人,才該罰。」
「請聖上下旨,這回離汜定不辱命!」言下之意,還有轉機?離汜一抬頭,驚覺玉帝正散出異常銳利猛烈的神光,在這樣的神光之下,他心底的所有不滿,才剛萌生,就全被燒成死灰。
實力果真懸殊!玉帝,還不是他能違逆的。
「朕可以等,等你傷好了再來領命。到時,你下凡去找一個人,輔佐另一個人。」
「找誰?」
「傲戰的轉世。」
「助誰?」
玉帝抬高了臉,殿上一時明光閃爍,離汜眼一花,看不清玉帝的臉色。
「時候一到,你就會知道了。」玦觴的臉上,帶著離汜看不見的寂寞輕笑:「隻要你幫對了人,朕就把你多年來一直想要討回去的東西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