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坤袋裏看出去,一切清晰如常,她知道南宮錯這一路是在奔向仙客居,四周景物仿佛一探手就可以摸到一樣──
偏偏卻被看不見的屏障擋住,若用靈力硬闖,隻是反撲到自己身上,讓她煩躁不堪。而且,這乾坤袋顯然已染上魔氣,與她本身的仙氣大為抵觸,容容被壓製得氣悶異常,無計可施。
她放棄掙紮,歎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撫過還躺在地上的傻小子,殷天官隻剩下細細的一口氣。
他身體裏的朱雀神力,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然怎樣都逼不出來!若不是剛剛那座山林的靈氣突然竄入自己指尖,透過她全都渡到了他身上,這傻小子怕是此後就這樣沒了。
自以為心動的那人,隻想利用她;原本甚是嫌惡的此人,竟可以不要性命的護她。
容容百感交集,此刻真不知該作何感想。
一癟嘴,她敲了敲殷天官的額:「說你傻,你還真是傻!都看見了妖怪,幹嘛不自己逃了呢?知不知道你若這樣死了,殺孽有一半要算到我月容真人身上呀!你快說,是不是臭小蛇派你來蝕我修為的?傻天官,你起來跟我說話啊……」
見殷天官依舊蒼白著臉,對自己的刻薄話毫無反應,動也不動一下,眼角更瞥見那傻小子怯怯交給她的兩顆茶點,和一地白瓷碎片,容容眼圈一紅,聲音愈來愈低,漸漸變成了細細的抽泣。
「傻小子!」
幾十年來,她在仙界安逸慣了,哪曾遭逢如此凶險?更何況,這回的凶險是她自找的,本來就該和這個無辜的凡人沒有幹係才是!
正紊亂間,容容眼前出現了仙客居的房門,南宮錯正將門栓上,使了不知名的異樣手法,在房裏布下一個淡香繚繞的結界。
接著,南宮錯站定了居室正中央,用敷染朱雀之力最深的左手按上房內圓桌,口中喃念不休,四周的景物登時蒙矓淡去,蕩漾開來,當周遭景致再次聚攏,容容發現自己已身處森林密蔭。
觸目濃綠,天光雲影纖幽佳美。
眼前是一泓清澈透亮的晶瑩泉流,隱匿山間,潑湧著汩汩生機。
這裏是南宮錯自己一手搭建的幻界,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容容麵色鐵灰,已能確定五感不夠靈敏的師兄必然找不到這裏。
所以,此處能救殷天官的,隻有她,她絕對不能讓這傻小子死了!
容容深吸一口氣,停住眼淚,暗下決心,發出了細微如絲,卻無比堅定的聲音。
「南宮錯!這袋裏有邪氣,我快抵受不住了。你也不想自己的妻子複生在一個被邪氣汙染的身子上吧?把我和傻小子放出去,我想通了……與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南宮錯溫潤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訝異。奇怪,不多久前還讓她感到心動的嗓子,如今不論怎麼聽,就是找不到曾有過的溫暖,隻感受到他不懷好意。
「這傻小子……與此事半點關係也沒有,我就是不想他莫名奇妙死去罷了。你能傷他,就能救他!隻要救了他,你想做什麼,我都聽話就是。」
容容忍住喘不過氣的窒息感,盡量平聲靜氣地說話,同時悄悄從袖裏抽出她唯一帶下凡的法寶:替身楊枝。
待在袋中愈久,她的身子愈加委頓,猶如重傷未愈般虛弱,要是他再不放自己出去,別說救人了,她恐怕連自己也救不了。
一邊說著話,手中青翠的楊柳條已被她編成了兩個人形。
南宮錯低喃:「你是說,你為了那小子,肯乖乖聽話?」
「是,隻要你放我們出去!」
或許,南宮錯是被她的溫順打動了?容容打起精神,暗中催起僅剩的一點仙力,準備要把替身楊枝化成自己和殷天官的模樣。
乾坤袋外卻驀然傳來南宮錯盛怒的暴喝:「你不替他求饒,或許我還留他一命!如今,我卻不想讓他活了!」
頓時,充滿焦灼之氣的滔天紅浪猝降,伴隨著南宮錯陰晴不定的冷笑!
「好容容,這點朱雀神火想來燒不壞你吧!隻要燒死了那小子,我就如你所願,放他出來!」
隻見眼前火浪一閃,朱雀神火確實避過了她,但,卻迅速吞噬了她手上的替身楊枝,接著,赤金色的神火,轟轟烈烈卷向殷天官幾無生氣的身子!
倉皇中,她撲到殷天官身上,替他擋下第一波火光。
「啊!」
背上傳來的劇痛,讓修煉術法屬木屬性的容容用力咬破了下唇,眼中淚水滾動。原來,在煉獄中被日夜灼燒的罪魂,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凡人,她是該受點懲戒的。
「容容?你被燒著了?」乾坤袋外的南宮錯,此刻聽見容容的慘叫聲,內心不免擔憂,立刻便要抽回神火,把她放出來看看,確定她的身子是否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