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我隻覺得他欠我的,小時候我一放學就趕著去小飯館端盤子,平日裏偷偷撿班裏同學扔掉的易拉罐,最難熬的日子甚至還一個人跑到黑血站賣血。我那麼拚命地賺錢,就是為了養活他,因為那麼堅定地要把他養大,所以我什麼都不怕。
我篤定得跟什麼似的,像個恩人一樣高高在上看著他,現在卻突然發現我過去十年的生命裏都是他。這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臭小子,承載著我生命中全部的愛和恨,如果他真的消失了,我又該拿什麼去支持我餘下的人生?
卓越陪我在醫院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卓越就離開了,臨走前他囑咐我,待在醫院照顧秦飛泫就好,哪裏都不要去,其他事情交給他處理。
我猜他大概是指幫我給行裏請假,很感激地點頭。
我去水房打了壺熱水,倒了一杯晾在床頭櫃上,等著秦飛泫醒了喝。他一直閉著眼睛,我擔心有什麼不對勁,喊了護士好幾次,每次都說沒事,說隻等藥勁下去就好。
一直到了快中午,秦飛泫才終於慢慢睜開眼睛。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整個人一下子鬆下來了,忙附上身子問他,“你醒啦,還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我伸手摸摸床頭櫃上的水杯,已經涼了,忙出門倒掉又倒上一杯新的,一手端著問秦飛泫,“你能不能坐起來,要不要我喂你?”
秦飛泫看了我一眼,拉起被子蒙住了頭,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子,背對著我。
我愣了一下,想起來那天晚上的事,以為他還在記恨我打他的那一耳光。
我把杯子放在櫃子上,輕輕地拍了拍他鼓起的後背,“還記恨哪?那天是我不對,可你沒吃嘴巴虧啊,大不了我讓你打回來還不行嗎?”
秦飛泫裹在被子裏一聲不吭。
見他不理我,我隻能歎了口氣,想了想又問道,“那天白總為什麼要帶你走啊,你又怎麼招惹人家了?”
我剛一說完,秦飛泫就突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硬生生地瞪著還紅腫著的雙眼,指著我怒吼道,“你滾!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我站在那裏手足無措,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秦飛泫扭頭看到桌子上的水杯,一把抓過去,狠狠地砸在我身上,我嚇得一步退出去好遠。他似乎還覺得不解恨,大叫著抓起身後的枕頭衝我扔過來。
護士聞聲忙跑過來,連按了幾下床頭的呼叫器。醫生馬上也匆匆趕到,看到秦飛泫的樣子,立刻給護士下命令,“快,給病人注射鎮靜劑。”
我忙攔住醫生,“可是他才剛剛醒過,注射太多鎮靜劑會不會不太好。”
醫生皺著眉,示意護士不要停下來,“他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可是精神受了很大刺激,情緒太過激動對他精神衝擊會很大。”
秦飛泫又被護士抓著手腕注射了一支鎮靜劑,掙紮了幾下,又沉沉地睡過去。
我昨天晚上手忙腳亂地都沒有來得及和醫生談話,忙問道,“他沒什麼問題嗎,傷到了哪裏?”
醫生看了我一眼,反問道,“你是他女朋友?”
我忙搖頭,“不是,我是他姐姐。”
醫生沉默了一下,“那你跟我來一下。”
我點點頭,轉身看到秦飛泫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替他收好裝進兜裏,跟著醫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