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喪
元興元年十二月辛未，紛揚了幾日的大雪毫無停下的征兆，滿枝的梅花也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不經意抖落幾片落紅，很快便被飄雪隱沒了蹤影，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一如這高高的城牆內，若隱若現的陰謀。
“素嫣，再向前，便是章德殿了吧。”沐嫣箬望著似近非近卻也似遠非遠的宮殿，伸出手，空有風穿梭在指尖。
“回娘娘的話，確是章德殿。”素嫣隻當沐嫣箬是在感傷，忙勸道：“方才鄭公公前來傳了話，說是皇上忙於政事便在章德殿中歇下了，這才沒來咱們長秋宮。”
“可還是傳喚了人去伺候，不是嗎？”
“娘娘莫要多想，許是鄭公公怕皇上操勞，這才私自請了安貴人前去侍寢。娘娘是知道的，平日裏皇上根本不去安貴人那兒，怎會因她而忽略了娘娘的感受？”
“他隻是怕太過招搖會讓其他後妃妒忌，這才偷偷地與她相會，而對我，卻是明著‘疼愛有加’呢。”
“娘娘……”素嫣也是不知該如何勸，隻喚了一聲，便又沉默。
十二月的雪天十分寒冷，可對沐嫣箬來說，卻是正合適的天氣，隻有這樣，才能使她的心變得冰冷，變得麻木。迎風飄落的梅花落入她的掌心，一如曾經的她自己，縱使“桃之夭夭”，也終有一天會凋零。
“娘娘，外邊兒風大，還是回宮去吧。”素嫣道。
沐嫣箬隻將目光定格在落花之上，回想著自己還被喚作“沐貴人”的那幾年。
寧靜的夜，終是被章德殿中的將叫聲打破，那朵花隨風飄離她的手心，與滿地落紅混在一起，再分辨不清，仿佛是想告訴她，在這深宮之中，無論是贏了還是輸了，命運都毫無差別。
“要不奴婢陪娘娘去瞧瞧？”
“罷了，回宮吧。”沐嫣箬收回手，轉身離去，雪落在臉上，竟感覺不到一絲冰涼。
“娘娘走慢些，小心路滑。”素嫣撐傘跟上沐嫣箬，雖不明白她為何對章德殿中的叫聲毫不在意，卻還是未敢多問。
一路上所經過之處，燭火一一亮起，皇宮也由安靜變得喧囂。來往的人越來越多，沐嫣箬隻當做未見，當做未聞。從前走過無數次的路似是變長了，仿佛一生也走不完一般，讓她無法逃離。
“娘娘，娘娘不好了……”宮女莞兒見沐嫣箬回來，連忙迎上，道。
“何事如此慌張？被旁人看去指不定會說咱們長秋宮的宮人沒規沒矩。”素嫣斥責道。
“是皇上，皇上駕崩了。”
沐嫣箬隻覺得莞兒的話如同驚雷般在耳邊炸響，一個踉蹌，跌入了素嫣懷中。
“莞兒，快去找太醫。”
素嫣正吩咐著，沐嫣箬便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去章德殿。”她的目光如夜一般，隻是單調的黑，看不出任何情感。三年了，自她被冊封為後，她絕美的容顏便再沒了表情，就這樣無悲無喜地活著。
章德殿，眾人跪了一地，皆是低聲嗚咽著，幾分真情幾分假意沐嫣箬沒有心思去判斷，隻走到床邊，為他整理著微亂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