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肉體方麵的,或是精神方麵的,創造總是脫離軀殼的樊籠,卷入生命的旋風,與神明同壽。創造是消滅死。
可憐的是不能創造的人,在世界上孤零零的,流離失所,眼巴巴地盯著枯萎、憔悴創造的肉體與內心的黑暗,卻從來沒有冒出一朵生命的火焰!可憐的是自知不能創造的靈魂,不像開滿了春花的樹一般滿載著生命與愛情!對於這類人來說,他隻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社會可能也給他光榮與幸福,但那隻是點綴一下罷了。
金子
莎士比亞
化育萬物的神聖的太陽啊!把地上的瘴霧吸起,讓天空中彌漫著毒氣吧!同生同長、同居同宿的孿生兄弟,也讓他們各人去接受不同的命運,讓那貧賤的人被富貴的人所輕蔑吧!重視倫常天性的人,必須遍受各種顛沛困苦的淩虐;滅倫悖義的人,才會安享榮華。讓乞兒躍登高位,大臣退居賤職吧;元老必須世世代代受人蔑視,乞兒必須享受世襲的光榮。有了豐美的牧草,牛兒自然肥胖;缺少了飼料它就會疲瘠下來。誰敢秉著光明磊落的胸襟挺身而起,說:“這人是一個諂媚之徒”?要是有一個人是諂媚之徒,那麼誰都是諂媚之徒;因為每一個按照財產多寡區分的階級,都要被次一階級所奉承;博學的才人必須向多金的愚夫鞠躬致敬。在我們萬惡的天性之中,一切都是歪曲偏斜的,一切都是奸邪淫惡的。所以,讓我永遠厭棄人類的社會吧!泰門憎恨形狀像人一樣的東西,他也憎恨他自己,願毀滅吞噬整個人類!泥土,給我一些樹根充饑吧!誰要是希望你給他一些更好的東西,你就用你最猛烈的毒物滿足他的口味吧!咦,這是什麼?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不,天神們啊,我不是一個遊手好閑的信徒,我隻要你們給我一些樹根!這東西,隻這一點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變成尊貴,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嘿!你們這些天神們啊,為什麼要給我這東西呢?嘿,這東西會把你們的祭司和仆人從你們的身旁拉走,把壯士頭顱底下的枕墊抽去;這黃色的奴隸可以使異教聯盟,同宗分裂;它可以使受咒詛的人得福,使害著灰白色的麻風病的人為眾人所敬愛;它可以使竊賊得到高爵顯位,和元老們分庭抗禮;它可以使雞皮黃臉的寡婦重做新娘,即使她的尊容會使身染惡瘡的人見了嘔吐,有了這東西也會恢複三春的嬌豔。來,該死的土塊,你這人盡可夫的娼婦,你慣會在亂七八糟的列國之間挑起紛爭,我倒要讓你去施展一下你的神通。嘿!遠處是軍隊奏出的鼓聲嗎?你還是活生生的,可是我要把你埋葬了再說。不,當那看守你的人已經瘋癱了的時候,你也許要逃走,且待我留著這一些作質——拿了若幹金子。
快樂的期待
塞繆爾·約翰遜
因為存在意外的火花,才使得我們有機會看到了最明亮的歡樂火焰,人生道路上不時散發出花朵的芳香,那是聰明的人偶然播下的種子而生長起來的。
若想設計一場歡樂但不是容易辦到的。例如,把一些有聰明才智的人士和妙趣橫生的幽默家,從遙遠的地方邀請來會聚一堂。他們出現便會接受讚賞者的歡呼與喝彩。然而他們麵麵相覷,沉默吧,心中有愧;說話吧,又有所顧慮。人們的全身開始不適,終於憤恨起給自己施加痛苦的人了,於是決意對這種毫無價值的歡樂聚會表示冷漠態度。這時,有一種東西可以燃起仇恨——酒。它可以將陰鬱變成暴躁,直到最後把大家弄得不歡而散。他們退到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去發泄自己的憤慨,但誰知又在那兒被細心人們聽見了,於是他們的重要性又得以恢複,性情開始變好了。終於,他們用詼諧的言行,使整個夜晚充滿喜悅。
快樂總是僅在於一瞬間。最活躍的想象,有時在憂鬱的冷淡影響下,也將會變得呆鈍;但在某些特殊場合,又需要誘發心情突破原來的境界,馳騁放縱。這時就用不著什麼非凡的巧妙言辭,隻消憑借機遇就行了。因此,才智和勇氣必定滿意地與機遇共享榮譽。
當然,世界上還有一些快樂是不言而喻的。心境不佳的補救方法一般就是變換環境;差不多每個人都經曆過旅行的快樂,改變一下自己的環境會使自己心理上得到暫時的解脫。從理論上說做到這一點,對旅行的人來說是沒有什麼困難的。陰影和陽光由他任意支配,他無論歇於何處,都會遇上豐盛的餐桌和快活的容顏。在出發日期到來以前,他便一直沉溺於這些向往之中。然後他雇了四輪旅行馬車,開始朝著幸福的境界前進。
可行程才走到十分之一,他就得到教訓,知道以前的想象太脫離現實了。路上風塵仆仆,天氣十分悶熱,馬跑得慢,趕車的又粗暴野蠻。他隻覺得胃裏空空,餓得不行,想著要吃頓飽飯,睡上一覺。但旅店擁擠不堪,他的吩咐也無人理睬。他無可奈何地將令人倒胃口的飯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後上車繼續趕路,另尋快樂。到了夜晚,他終於找到一間較為寬敞的住所,可那也比他想象中的場所要糟好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