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路有很多條(2)(1 / 3)

沒有智慧不行,沒有勇氣也不行。我不敢說有智慧的人一定有勇氣;但短於智慧的人,大約也沒有勇氣,或者其勇氣亦是不足取的。怎樣是有勇氣?不為外麵威力所攝,視任何強大勢力若無物,擔荷若何艱巨工作而無所怯。譬如:軍閥問題,有的人激於義憤要打倒他;但同時更有許多人看成是無可奈何的局麵,隻有遷就他,隻有隨順而利用他,自覺我們無拳無勇的人,對他有什麼辦法呢?此即沒勇氣。沒勇氣的人,容易看重既成的局麵,往往把既成的局麵看成是一不可改的。說到這裏,我們不得不佩服孫中山先生,他真是一個有大勇的人。他以一個匹夫,竟然想推翻二百多年大清帝國的統治。沒有瘋狂似的野心巨膽,是不能作此想的。然而沒有智慧,則此想亦不能發生。他何以不為強大無比的清朝所懾服呢?他並非不知其強大;但同時他知此原非定局,而是可以變的。他何以不自看渺小?他曉得是可以增長起來的,這便是他的智慧。有此觀察理解,則其勇氣更大。而正唯其有勇氣,心思乃益活潑敏妙。智也,勇也,都不外其生命之偉大高強處,原是一回事而非二。反之,一般人氣懾,則思呆也。所以說沒有勇氣不行。無論什麼事,你總要看他是可能的,不是不可能的。無論若何艱難巨大的工程,你總要“氣吞事”,而不要被事懾著你。

給匆忙走路的人

嚴文井

我們每每在一些東西的邊端上經過,因為匆忙使我們的頭低下,往往已經走過了幾次,還不知有些什麼曾經在我們旁邊存在。有一些人就永遠處在憂愁的圈子裏,因為他在即使不需要匆忙的時候,他的心也儼然是有所焦灼,等到稍微有一點愉快來找尋他,除非是因偶然注視別人一下令他反顧到自己那些陳舊的時候內的幾個小角落(甚至於這些角落的情景因為他太草率的度過的緣故他也記不清了)。這種人的唯一樂趣就是埋首於那貧乏的回憶裏。

這樣的人多少有點不幸。他的日子同精力都白白地消費在期待一個時刻,那個時刻對於他好像是一筆橫財,那一天臨到了,將要償還他的一切。於是他棄掉那一刻以前所有的日子在焦慮粗率之中,也許真的那一刻可以令他滿足,可是不知道他袋子內所有的時刻已經花盡了。我的心不免替他難過。

一條溪水從它保姆的湖泊往下注時,它就迸發著,喃喃地衝激地發光地往平坦的地方流去,在中途,一根直立的蘆葦可以使它發生一個旋渦,一塊紅沙石可以使它跳躍一下。它讓時間像風磨一樣地轉,經過無數的曲折,不少別的細流彙集添加,最後才徐徐地帶著白沫流入大海裏,它的被人歎賞決不是因它最後流入了海。它自然得入海。詩人歌頌它的是它的閃光,它的旺盛;哲學家讚揚它的是它的力,它的曲折。這些長處都顯現在它奔流當中的每一刻上,而不是那個終點。終點是它的完結,到達了終點,已經沒有了它。它完結了。

我們豈可忽略我們途程上的每一瞬!

如果說為了懼怕一個最後的時候,故免不了憂慮,從此這個說話人的憂慮將永無窮盡,那是我們自己願意加上的桎梏。

一顆星,閃著藍色光輝的星,似乎不會比平凡多上一點什麼,但它的光到達我們的眼裏需要好幾千年還要多。我們此刻正在驚訝的那有魁力的煜人眼目的一點星光,也許它的本體早已寂冷,或者甚至於沒有了。如果一顆星想知道它自己的影響,這個想法就是愚人也會說它是妄想。星星靜靜地閃射它的光,絕沒有想到永久同後來,它的生命就是不理會,不理會將來,不理會自己的影響。它的光是那樣亮,我們每個人在靜夜裏昂頭時都發現過那藍空裏的一點,卻為什麼沒有多少人於星體有所領悟呢?

那個“最後”在具體的形狀上如同一個點,達到它的途程如同一條線,我們是說一點長還是一條線長呢?

忽略了最大最長的一節,卻專門守候那極小的最後的一個點,這個最會講究利益同價值的人類卻常常忽略了他自己的價值。

偉大的智者,你能保證有一個準確的最後一點,是真美,真有意義,超越以前一切的嗎?告訴我,我不是懷疑者。

不是嗎?最完善的意義就是一個時間的完善加上又一個時間的完善,生命的各個小節綜合起來方表現得出生命,同各個音有規律地連貫起來才成為曲子,各個色有規律地組合起來才成為一幅畫一樣。專門等待一個最後的好的時刻的人就好象是在尋找一個曲子完善的收尾同一幅畫最後有力的筆觸,但忽略了整個曲子或整幅畫的人怎麼會在最後一下表現出他的傑作來?

故此我要強辯隕星的存在不是短促的,我說它那搖曳的成一條銀色光帶消去的生命比任何都要久長,它的每一秒沒有虛擲,它的整個時辰都在燃燒,它的最後就是沒有燼餘,它的生命發揮得最純淨。如果說它沒有一點遺留,有什麼比那一瞬美麗的銀光的印象留在人心裏還要深呢!

過著一千年空白日子的人將要實實在在地為他自己傷心,因為他活著猶如沒有活著。

別怕崴泥

賈平凹

崴泥是北方話,不過南方人從字麵上一看也能懂。崴泥就是陷在了爛泥潭裏,比喻遇到了麻煩事,不好解決,處境尷尬,頗為狼狽。這是我們每個人在生命旅程中,都難以避免遇到的一種狀態。有的青年朋友會說,那不就是遇到困難的意思嗎?你非說什麼崴泥,是不是有“轉文”之嫌?遇到困難的情形很多,比如一下子有兩個機構都願意錄用你,兩個機構對你來說各有長短,使你一時拿不定主意,這類的困難就與崴泥不同;我之所以說崴泥,是專指那種確實讓你不慎當中,陷入泥潭,滾出了一身泥巴,那種類型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