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敲一敲銅鑼,走下來又討賞錢,眾人給了些,各自睡去,書生抱起自己的壇子,對段徹說:“兄台,咱們啟程吧!”段徹點點頭,一人一鬼相伴走出客棧。看頭頂,一輪滿月又大又明,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見其他行人。段徹與書生結伴,一路走,一路談天說地,待出了城,段徹忽問書生:“兄台,前日在城隍廟中,你曾說自己投不了胎,確是為何?”書生無奈笑笑:“此事說來話長啊!兄台,你仔細看看,我該是有多大年紀?”段徹打量下書生臉龐,白白淨淨,不見一道皺紋,便說:“依我看,兄台不過二十歲。”書生點點頭:“我死時正好二十歲,到如今,已有六百年了。”段徹大吃一驚:“兄台,你已經死了六百年?究竟是何原因使你無法投胎?”書生歎口氣:“人有三魂七魄,死後魂魄離開肉體,就成了鬼魂,可我死時,隻有三魂六魄出來,剩下一魄,被困在肉身之中,我因為少了一魄,連一個完整的鬼都不算!地府自然不準我投胎。”段徹聽了,也不由一陣感慨:“那,兄台豈不要做永世的孤魂野鬼?”書生搖搖頭:“那倒不會,不瞞兄台,我死之後,曾依托我姥爺的關係,結識了幾位地仙,他們見我可憐,曾替我算過,說會有貴人救我脫離苦海,讓我魂魄得以團聚,也好重入輪回。”“哦,貴人?”段徹好奇心湧上來,“是個怎樣的貴人,你要如何找到他?”書生道:“地仙早已言明,那貴人是個形貌俊美的少年,有開山裂地之能,而且他本領高強,降妖捉怪不在話下,我此番回鄉,就是希望在路上找到這位貴人,求他解救我。”段徹道:
“若真如地仙所言,我也要見見那位貴人,一個少年,不僅能降妖捉怪,還有開山裂地的本事!”書生笑道:“有誌不在年高嗎!”他倆腳力都很快,等到黎明破曉,已經走了數十裏路程,段徹望望左右,人跡罕至,不見一間屋舍,不由叫苦:“不好了兄台,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沒有樹蔭可以遮蔽,一會兒太陽出來,你可要去何處安身?”書生表情平靜:“兄台不必替我煩惱,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現在離日出還有點時間,咱們再往前看看,興許能看到人家。”他倆又往前走,眼見東方一片紅霞,太陽在地平線下,已經露出一點頭,段徹視力極佳,遠遠望見前方出現一座塌敗的屋舍,忙對書生說:“太好了兄台,前麵有座房子,咱們快些進去,我走了一夜,也是累極了!”他倆一路奔跑,來到屋前,才看清這乃是座廢棄的廟宇。兩篇木門已經腐朽,一左一右敞開著,裏頭一片狼藉。
他倆並不嫌髒亂,一齊走進去,正對門的神台上供著佛祖的泥像,泥像前有一張斷了腿的長桌,桌上的香爐也傾在地上,灑了一地香灰。段徹道:“兄台,天都亮了,咱們睡會吧。”書生點點頭,將自己的壇子搬進偏房,偏房中也是亂七八糟,桌椅亂堆。偏房的窗戶下磊著條土炕,土炕底下有個炕洞,書生將自己的壇子塞進炕洞裏,對段徹說:“兄台,這裏畢竟是座寺廟,還有佛祖的塑像,我身為鬼魂,不能在佛像前露麵,我就睡在這裏,等天黑了,我再叫你。”段徹點點頭,走來佛像前,拿過幾個坐墊,拍打幹淨,排成一排,在上麵睡下了。
“咕,咕”,貓頭鷹立在屋簷上,鼓著腮幫子叫喚,段徹揉揉眼睛,從熟睡中清醒過來,此時天已經黑了,段徹笑笑:“我那兄台估計是累了,以前都是他叫我起床,今日我卻先醒,也罷,我來叫他起來。”段徹自言自語,慢悠悠走向偏房,正在這時,忽聽門外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說話聲:
“大霧遮天月無光,
不見人家心正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