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苦苦菜(2 / 2)

苦苦菜是最普通的野菜,也是山野和田地裏長得最多的,缺糧的日子裏基本上全靠這種野菜度過。用這些野菜製作的漿水菜,清熱解毒,很有特色,看起來綠綠的,吃起來酸酸的,而且口感不錯。用漿水菜做的漿水麵,還是家鄉一種有名的小吃。在我的老家“西海固”,誰家的漿水做得好,誰家的小媳婦在村子裏就很有麵子。

等到立秋之後,滿山遍野的苦菜花放出一片金黃,花的芳香,幽幽的,淡淡的。許多漂亮得令人心醉的蝴蝶,在那金黃的花海上翩躚起舞。但這時,苦苦菜的莖稈已變得挺拔而堅硬,人已不能食用了,它是牲口的最佳飼草。那些馬騾驢牛,隻要嗅到它的氣息,就忘記了一切,你就是銳鞭鈍棒打在它身上,它也要拽上幾口,香得直噴鼻息。

家鄉的土地貧瘠,十年九旱。秋天收獲的糧食少得可憐,即使勒緊褲帶儉省著過日子,到青黃不接時,大部分人家就得挨餓。人是鐵,飯是鋼啊!

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在20世紀60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連野菜都吃不上了,為此,我也吃過榆錢、榆樹皮,還吃過用蕎麥稈為原料製作的“代食品”。那一年,父親患上了浮腫病。我的母親是典型的北方農村居家過日子的人,好強能幹且人緣好。在那個特殊年代裏,真是太難為母親了,但她老人家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始終是以樂觀的精神麵對艱辛的生活和困難。每年春夏,母親就開始把采集的野菜曬成野菜幹儲存起來,準備在冬季裏調劑著吃,以便多省下點糧食,保證在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能夠有糧吃。那時候,在我的心目中覺得母親就是靠山,隻要母親在家,就不怕沒有飯吃。她老人家把我挖來的苦苦菜,先用水衝洗,放到鍋裏煮熟,再放入冷水盆裏浸泡,除去苦味,然後捏成菜團子;調點醋,放點油,撒點鹽,或攪和點麩皮做成菜窩頭,這就成了我們的主食。

歲月流淌,物換星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過去農民作為豬飼料或隻能在災荒之年拿來充饑的苦苦菜,現在卻登上了大雅之堂,居然成了酒席宴上的美味佳肴。每當我在應酬中品嚐那些我十分熟悉的野菜時,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情懷,便會使我勾起童年與苦苦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