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海的浩渺雄渾,總為沒親臨其境而遺憾。這次出差到南方,我終於有幸看到了大海。
向著海邊,行路的心情應該是寬闊和激昂的,因此,當雄奇的大山出現在視景裏的一刻,我不禁停下腳步和地圖相認許久,之後,堅定了方向,但心裏總有疑慮:不是海邊嗎?
於是忐忑地走近山,路真切地斷絕在大山的兀立前,危崖千丈,被一道道波吻過的印跡推至炫目的頂端。山以堅韌和挺拔的氣勢振奮著我的情緒。繞過一片灌木叢,爬上一麵平緩的山坡,俯瞰大海,一派純極的顏色強烈地刺激著我的眼睛,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的天藍,記憶的色彩世界無法與這種藍色相比較,那實在是一種難以言傳的藍色的美啊!
海灘廣闊、平坦、潔淨。平整得像剛剛被吸塵器整理過的地毯,一點兒雜物都見不到。漫步其中,一派浩蕩和湛藍拓展著深遠和無限。這時,海,溫柔得如同母親在哄嬌兒睡覺,輕輕地哼著搖籃曲。沒有滔天的浪,重彩的藍海裏緘默著一種柔順和寬厚。陣陣微風吹來,小的浪花疲倦的,遲遲的,似一個春困的少女的呼吸。天空中海鷗逐向漁舟飛,有時棲集在海水中的大岩石上。
突然,有一隻飛了起來,遒勁的翅翼掠過藍寶石一般的水麵,像一首樂章中失散的音符,以超越人的感覺的速度消失在對岸的叢林中。
沙是太軟了,腳踏下去比波斯毯上還舒適。是那麼微蕩又熨帖,使腳心的皮膚感到又麻又癢。迎著海走去,浪打在小腿上,有些涼意,但很舒服。浪似乎在循序漸進地漲,挽起的褲腿也打濕了。友人提醒我別太靠裏。我知道,我不會遊泳。不會遊泳的人總是怕水的,比如走在大明湖邊總要留有十米以上的“富餘”,可我一點不感到海水的可怕。是的,海水是有種神奇的力量,她似乎不屑欺侮弱小,並不把你當回事兒,柔和而平靜地推著一層層的浪花。麵對這夢幻般的藍色世界,我沉醉了。
不知過了多久,海的濤聲驚醒了我。哦,漲潮了。遠處連天的波濤,一排排,一層層牽扯著,追逐著,喧鬧著,到了近前便成了一堵堵水牆,昂然一躍,像受了驚而桀驁不馴的野馬,撞在礁石上,眨眼間摔成了點點的雨,蒙蒙的霧。
我靜靜地佇立著,凝視著,諦聽著,沉思著。這種綺麗壯觀的景色,使我想起自然界一些驚心動魄的現象:火山爆發噴射出赤紅色熾熱的岩漿;墨黑的天穹閃出樹枝形的電光,接著巨雷滾過,大地震顫;喜馬拉雅山的雪崩,整個山嶽、地殼都在顫抖,它們都在凝集著一種力量,是力的能源的釋放。
經過狂暴的躁動後,巨大的浪溝浪坎被拉成柔和的襇褶。海,漸漸地恢複了平靜,那些汽艇、漁船老水牛般地悶在靜水裏,就像一幅靜態的風景畫。這時的海,袒開了豐滿的胸膛,泛著翡翠般的新綠,那綠色綠得醉人,綠得深沉。“山外水光連天碧,煙濤萬頃玻璃色”,我心中立刻升起那色彩斑斕的詞句賦予的綿綿情思。
我震撼於海那神奇的魅力:博大豐富得像一位母親,溫柔恬靜得像一位少女,剽悍強勁得像一位勇士,睿智深沉得像一位學者……海是如此的多層次,多側麵,多內涵,它深蘊著太古時代的記憶,千山萬水的經曆。無論是天上的雲,還是河中的水,哪個不是它的子孫?海並不需要理解,它能理解一切。無論是壯懷激烈的鬥士,還是路遇坎坷的失意者,都能從海的歌唱中得到安慰和理解。海的歌是人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音樂。
海啊,你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