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2 / 3)

楊仲華不知回來幹什麼事的,梁慧靈也不好過問。隻知楊仲華天天燒鴉片,那個人的身體已經很不好,心情也不好,唯有借鴉片麻醉心靈。想著做女人的一切難處,她在心裏原諒了那個人。秋之一日,幾片黃葉飄落,梁慧靈從自己房裏去廚房,急匆匆一拐過那個門,忽然見楊仲華站在院子裏發愣。退回去來不及了,她隻好走過去,叫一聲太太。楊仲華臉色蒼白,見了梁慧靈笑了一下。這是個友好的表示,梁慧靈發現太太其實很美。

“太太要不要什麼?”她問。

楊仲華搖搖頭,望著另一片正往下落的葉子,問:“他對你還好吧?”

這話不好回答的。說好也行,因為劉文彩在她的麵前並不吝惜錢財。說不好也是真的,她清楚地聽見了劉文彩與淩旦兒的對話。說有深仇大恨也無不可,因為劉文彩殺了她的丈夫。後來她總算想出一句恰如其當的話:“做女人的,好壞也由不得了自己呢。”

楊仲華臉色陰沉,不易覺察地點了一下頭。“你去忙吧。”

“要什麼太太就吩咐一聲。”說完就走了。

楊仲華住了幾天就走了,梁慧靈的心情慢慢又好了起來。她跟各方麵的傭人們都關係不錯了,說的話也有人聽。

可惜沒過多久,那個淩君如又回來了。

那日她正在向下人吩咐事情,回過頭來,隻見淩旦兒身靠著柱子,望著她似笑非笑。等下人一走,淩旦兒走了過來,悻悻地說:“喲,還像那麼回事了嘛。”

梁慧靈一個人住在安仁,沒有個家鄉音,表姐來了,也還是高興。她問:“你怎麼回來了?”

“我就回來不得了?”

梁慧靈見這個家夥一副捉弄人的架式,也不客氣了:“你不跑,也不會把我這麼遠接來。你回來得了,我走。你走了我就打替,你回來我就滾蛋。反正我也不會裝巧賣乖,他也不會對我說隻喜歡我一個人。”

她站起來要走,淩旦兒到底乖巧,連忙把她扯住,淩旦兒從她的語氣裏知道劉文彩沒有對她說過同樣的話,精神為之一振,笑道:“喲喲,好大的氣呀!說不假我們是姐妹吧?跟你開個玩笑,你就這麼大的氣呀?”

梁慧靈好哄,這麼一說,也就不生氣了。“你到低回來有什麼事?我也是關心你呢。”

“沒什麼事。隻是想你,回來看看你嘛。”

“哼!”梁慧靈冷笑一聲,“想我?我都不好說得。”

“你說嘛,我保證不像你那麼大的氣。”

梁慧靈果真就說了:“你在那麼個花花世界,心裏不踏實,怕他把你一腳蹬了。說穿了就是這麼回事。”

淩旦兒說不生氣,卻變了神色。表妹說的對,她在那裏看電影看戲,開了一個人力車行,劉文彩給她拔了專門的資金,可是心裏不踏實。劉文彩起初到成都,還在她那裏過了夜。可是與她來往的人很雜,天曉得被劉文彩看見沒有。最近劉文彩到了成都,竟然沒有去她那裏。是聽到什麼了不去的,還是走到門口看見那麼多閑人轉了身?她的命運被劉文彩捏著,隻要他把她的經濟來源一斷,她就什麼都完了。所以她要回來看一看。劉文彩不在家,她隻能跟表妹套親熱。

“你聽到他說我什麼沒有?”她小聲問。

梁慧靈見這個家夥的心思被自己猜中,心裏高興,麵上卻不露:“他什麼時候跟我說過知心話?”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想想也可憐惜,接著說,“我說你呀,也不年輕了,還跟以前一樣,跟一些人鬼混。替他想想,也算他能忍。男人最怕的是老婆跟人鬼混,你這麼一副德性,他還是什麼事都依著你,也就不容易了。”

淩旦兒歎了一口氣:“誰叫我們是女人的!”

這話挑起了梁慧靈的心思。是呀,表姐可憐,難道自己不可憐?她回來就像是進別人的家,那麼楊仲華回來呢,自己呢,不也像是在別人的家嗎?共同的命運讓她倆和好了,梁慧靈特意吩咐廚房,弄了些好吃的。

晚上劉文彩回來,一見淩旦兒就高興得不得了,讓梁慧靈好不氣惱。她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在這個家裏當傭人!

第二天早晨,劉文彩沒見梁慧靈,氣衝衝跑進她的房,隻見床前吐了一大灘,梁慧靈臉色慘白,床前扔著煙槍。他有氣發不出來,恨了聲。他認為自己有錢就可以跟隨便什麼女人亂來,卻絕對不容許老婆姨太太們幹涉他的生活,更不能容忍她們有什麼招來風聲的行為。

24.借風做文章

好長一陣子沒見劉湘和他的兵在大邑活動了,後來才知道,日本鬼子侵略中國,全國各階層都開展起了抗日救國的運動,聲勢也震撼著夔門內的四川。劉湘也被激起了抗日的熱情,顧不得大邑的爭權奪利了。劉文彩很高興有人或什麼對頭牽走了劉湘的注意力,日子倒過得快活。

一日,劉紹武氣衝衝地來找劉文彩,進門就喊,請五爹說話。劉文彩還沒出來,他就在門外如上了發條走來走去。好半天,接客的那間房門開了,劉文彩將劉紹武迎進去,問,什麼事?

事情本來不小,劉紹武的神色更把嚴重的事情誇大了幾倍。“萬成堰的水被他們截斷了!”

劉文彩一衝而起:“哪個?”

“姓雷的,他把水引回去灌他們的水碾。”

劉文彩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又無力地坐下。

這萬成堰其實是一條五裏長渠,引自西河,注入榿木河,灌的是安仁、唐場劉家管區的土地。雖說受益的不止大邑這兩個鄉,但起因卻是劉氏家族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修的。這一招發起人是劉文淵,他聽了鄉人的拔弄,也認為是件積德的好事而向劉文輝建議促成的。修一條渠過來,灌的是自己的地,落的是為家鄉做好事的名,何樂而不為?那時劉文輝是省主席又是二十四軍軍長,有他出馬誰敢不從?果然一聲號令,沿渠受惠者人人出力,一天就幹成了。所謂“萬成”堰,就是這個意思。

攔河引水,有人受惠就必有人遭殃,有人高興就必有人不高興,何況引水的地方是另一個縣崇慶,沒有大人物主持就連想也不敢想的。劉文輝明知道這件事並非全是恩德,怕有人鬧事,修渠時還派兵把守。沿渠受惠者大肆歌功頌德,把這麼一件事都掛在劉家兄弟頭上,無聊的文人無處混飯吃,還為劉氏兄弟刻了好幾座碑,極盡吹捧;而另一邊卻有許多田從此缺水,也暗把仇記在劉氏兄弟帳上。現在人家又把水攔了回去,這不是明擺著跟劉家對著幹嗎?劉文彩碰到這樣的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然而今非昔比,劉文輝倒了,所以他說話就沒有了以前那麼威風。

“五爹,你說怎麼辦?”

劉文彩忽然想起一個好主意:“打鑼去,人多勢眾,看哪個雜種敢攔。來硬的就跟他幹到底!”

劉湘不是在為抗日操心嗎?相信那個家夥顧不上管這裏。

劉紹武在劉文彩的熏陶下也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東西,巴不得有點事,果然就去策劃。第二天一早,就邀集了渠道沿路幾千人,往上遊方向雷家碾方向去了。

修渠的動議是地方上的把頭,護水的方麵也是地方上的豪強,打的旗號是水,內中的文章卻是比勢力。無論有水無水,豪強們是不會沒租子收的。劉文彩不知自己在地方上幾兩重,讓別人去爭,自己卻在家裏觀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