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纖長的睫毛微微扇動著,像剛剛破繭而出的幼蝶的翅膀。傾夭身上飽滿的血珠沿著肌膚的紋理猶猶豫豫地滑落,似乎在洗滌那可怖的傷口,卻是怎麼也洗不去那深深鐫刻在骨髓裏的恨意。

嘴角掀起迷離的笑,卻不由得牽得傾夭全身一陣抽痛,那種痛,就像是從骨髓裏叫囂著衝出來,如萬蟻噬骨般碾過血肉,又像將心髒一點一點揉碎的痛。

她的眼角似不經意般掃過一個黑影停留的角落,“魍,出來。”音調緩緩地下沉,恍如幽冥令人毛骨悚然的歎息。

黑影的身子一抖,眨眼間竟跪在了傾夭麵前,“魍無能,需要主上用笑聲掩蓋腳步,無力救出主上,請責罰。”語調毫無起伏,像一個被抽去思維的傀儡。

魍那關切的表情,落到傾夭波瀾不驚的眼底,轉瞬即逝,無影無蹤。像一粒不值一提的灰塵,墜進了蒼茫大海一般。

淩厲的目光直視著魍,傾夭似乎可以看進他的思想,看穿他的靈魂,“罷,你去燒毀精兵營的第五大帳的部分糧草,火燃起即止,再除去巡邏兵,擾亂軍心,切勿戀戰。讓魐趁亂製造刺殺第一大帳主帥的假象,拖延時間就可。魅和魎去軍牢救出第二、三大帳的士兵,切記令他們從軍牢西門旁的草叢暗道中進入。”

頓了頓,傾夭嘴角勾出殘忍的笑意,“若有一人莽撞行事,他人可就地將他斃殺。你們隻有半個時辰,半時辰後,我要看見第二、三大帳的士兵,你可明白?”半眯著眼,斂去眸底翻騰起的駭人殺意,那濃重的殺意,像一隻正在舔著唇等待獵物出現的野獸,令魍的呼吸粗重起來。

“是,主上。”身影似箭,魍竟像死神在追趕一般不敢停留片刻,隱匿在了滿室黑暗中,隻餘下閃過霎那所帶起的風晃暈了牆上的火把。

“那麼,就隻剩下我來和你玩玩了,老家夥。”傾夭的左眼升騰起淡淡的氤氤霧氣,終是支離破碎著化開。一行血淚順著眼角蜿蜒而下,劃過早已幹涸的傷口,一朵黑色的彼岸花,妖冶地綻放在了左瞳仁上,緩緩舒展著魅惑的花瓣。

傾夭右手白嫩的食指繞著圈,一條長達數十米的絲帛在指尖翩然起舞著纏綿,七彩的波光隱隱爍爍地流動著,如一條盤旋的龍纏繞著絲帛遊移而上。拇指微動,看似如水溫柔的絲帛在禁錮著傾夭的鐵架上一擊,鐵架刹那間灰飛煙滅,隻有地上蜿蜿蜒蜒地爬滿的血跡和漫天飛揚的塵土訴說著它曾經的存在。

偏了偏脖子,傾夭猙獰的傷口盡數痊愈,絲帛疼惜般覆滿她的全身,幻化成一件縹緲的白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恍若帶著天使麵具的修羅。

腳上乳白色的鞋踩在鋪滿了滾燙的血的地麵上,居然仍舊一塵不染。傾夭那仿佛淩然一切,將世間萬物視作螻蟻的姿態,令人心驚膽顫,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一股凜凜的寒意。

明明輕盈的步伐,卻讓她走得如同能夠撼動天地,“老家夥,你還要再如此縮頭瑟尾?”

“哈,十七公主,眼力倒是不錯。”形同被碾過的聲音枯槁沙啞,從左前方飄蕩過來。隨即一個白發蒼蒼,老得皮膚發皺,堪堪包著骨頭,嘴唇發黑,眼睛混濁得近乎看不見瞳仁的蓬頭垢麵的老頭走了出來,笑得露出一口稀稀疏疏的黃牙。

“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也敢如此口出狂言地對待老夫?”老頭一斂,中指輕彈,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直射傾夭的麵門。

“哦?是嗎?為什麼我覺得殺了你就是髒了我的手呢?”傾夭輕靈的語調如同指引亡靈進入地獄的使者,淡漠疏離地在牢房裏層層回蕩,令人心頭泛起恐懼的漣漪。她兩指一夾,生生在距離眼睛幾厘米處扼住三根閃著綠光的毒針,漫不經心般拂了拂袖,抖落了一粒粘在身上的豆大的珠子。珠子落地,在她腳邊炸開一個兩指深的小洞。

“為老不尊,以大欺小,真該死。”傾夭銳利的目光即使在地牢中也極其攝人。一層一層嗜血的波光在眼中流轉,彼岸花染上了鮮紅的色彩。

老頭的麵皮漲紅發紫,卻又變得難以置信地盯著一枚被傾夭隨手扔過來而刺進血肉的毒針,睜目欲裂,聲音像磨木渣一般,“小兒,你找死!”

“哦?老東西,你看了這麼久的戲,你覺得我還會讓你活下來嗎?”傾夭抽出腰帶,七彩的絲帛在她修長的指間翻轉,帶出一道眩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