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會唱歌的葉子(1)(3 / 3)

“隻要你心中有歌,就是樹葉也是可以當成樂器的。”

他順手摘了一片樹葉,放在兩唇之間就吹奏起來。孩子高興得跳起來:

“啊,會唱歌的葉子,會唱歌的葉子。”

當然,那孩子後來在音樂會上得到了一個特別獎。

我想說的,孩子們,我想說的是:盡管世上有很多我們買不起的東西,有時候也包括愛情,然而,在我的樹上永遠會有那樣會唱歌的葉子。你們來,來摘去吧,我的葉、我的心、我的生命……

——為一九八四年母親節而寫。因為今年的母親節,我發現了一層新的意義:它不隻是下孝的,亦可以是上慈的。

瞎子·孩子與狗

小喬放學回來,神色沮喪。我手上沾著麵粉,給她開門,門把上都留下細白細白的粉渣。她也不理我,也不脫鞋,徑直走到自己的房裏去。

我回到廚房,一麵在水槽上拍淨兩手的麵粉,一麵朝著她的房間喊:

“陳阿姨給了我一張新食譜,要不要來幫我忙?”

她悄悄地走出來,兩隻大眼已經開始“水災”起來。我輕聲道:

“怎麼搞的?”

她還是不說話,坐到廚房地板上解她的鞋帶,一麵甩袖子抹眼淚。白球鞋係著一條印滿她英文名字的虹彩鞋帶,那還是用她第一次賺來的錢自己買的。

“要是功課考壞了也沒有關係嘛,反正申請大學從九年級的成績算起。你現在八年級,管他呢。爸爸不高興,頂多嚕蘇你幾天,你隻要有聽沒有見就行了。”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因為疼憐兒女,不惜出賣丈夫。

小喬搖搖頭,拎起脫下的鞋往客廳走道的鞋櫃走去,我聽見她扔鞋進櫃裏的聲音和她的回答:

“我今天在地鐵車站看到了老黃毛。”

我聽她聲音已經正常,便放心繼續揉起麵團。

“它跟胡裏歐太太都好吧!”我說。

小喬在餐桌旁邊,很不開心地坐下來,一張小臉撐在兩隻手掌上。

“胡裏歐太太有個小寶寶啦。她在車站等車,胸口前掛了個印第安人的布袋,裏頭有個白胖寶寶,又流口水又亂抓胡裏歐太太的頭發。

“老黃毛一見我,又興奮又想叫又忍著不敢放肆。它陡地一下子站起來又趕忙坐下去,嗚嗚地跟我打招呼。胡裏歐太太踢了它一腳。

“我說:胡裏歐太太,是我,喬,在盲人狗訓練中心當小老師的。她聽見是我就笑了,不好意思的樣子。她說老黃毛還是很乖,就是自從她有了寶寶以後,也不知道是老黃毛懶了還是寶寶太煩了,總覺得老黃毛像是沒有以前靈了。她又詛咒上帝,連她那百分之零點幾的視力也不給,現在她真的瞎了。

“後來,他們的車來了。我摟著老黃毛親了一下,跟它說:你去吧。它站起來,牽著背了寶寶的胡裏歐太太走進車廂。胡裏歐太太在盲人座上坐下來就抽緊皮帶,在手上繞了幾圈,把老黃毛勒緊在她腳邊。

“胡裏歐的寶寶真是討厭啊。她小腳從嬰兒袋裏伸出來,剛好可以碰到老黃毛的頭,她老踢著老黃毛玩兒。

“老黃毛乖乖在盲人座邊坐著,拿眼睛緊緊盯著我……門關起來,車開走了。媽媽,老黃毛的眼睛好亮、好亮。好像在哭。它好好啊……那麼勇敢的樣子,好……好懂事啊。”

兩行熱淚沿著小喬的麵頰流下來。顧不了手髒,我把她擁進懷裏。

三年前,我帶小喬參加過一次“保護動物協會”的“狗友俱樂部”聚會。我們自己並沒有養狗,住在寄人籬下的公寓裏,萬事要看房東的臉色,連懷孕都不敢呢,何況養狗。可是因為小喬的中國同學小玉母女相邀,我們也不便拒絕,便一起同往。

聚會裏,我們認識了盲人狗訓練中心的狄克威博士。不知道為什麼,狄博士特別欣賞小喬,說看得出來她是個有耐心、負責任的小孩,並且她處在那麼多別人的“愛狗”之間,一副“大公無私”狀,甚是“天才”,正是他的訓練中心所需要的那種“小老師”。

不久,小喬便與狄博士簽了合約,受聘於狗學校,每天放學去工作兩小時,每小時工資五元。我亦在一張“未滿十八歲小孩”的工作同意書上簽了名,做起小喬義不容辭且無工資的接送司機來。

還記得跟小喬去“狗監牢”選狗的景況。

狗監牢關著許多街上抓來沒有牌照的野狗或者遭人遺棄的狗。幾乎每天都有人悄悄在狗監門口棄置些剛出生的小狗,不然就是狗醫院打電話來怨訴,把主人不肯付診費而醫院供養不起的狗,送狗監收容。狗兒們,三三兩兩被關在一格格鐵絲網的籠子裏。籠子門口分別掛著狗兒進牢的日期。為免狗滿之患,據說每隔一星期就得提一批“囚犯”“安樂死”。

我們去的時候,狗警正在給一籃小狗編號。三隻黑白花的小狗兒剛剛塞滿那隻竹藤編籃,籃裏還墊著一塊紅色花巾,可見狗主丟棄時亦有不舍之情。狗籃子上係著一封短箋:

希望你們為這三隻可愛的小狗找到好家。我們在狗媽媽與小狗之間所作的抉擇是這樣的不得已,使我們明白“人道”是多麼動聽卻又是多麼難於實行的事。

狗警搖了搖頭,不知是自語還是對我們說:

“世間多的是不負責任的愛呢!”

小喬正想伸手去撫愛小狗,狗警立時攔阻:

“別碰。一碰生愛,等你走出這裏大門的時候會不好受。狄博士要我給你們推薦一隻兩歲左右的土狗,學習力強,心地又厚,容易訓練。”

他領我們到最後一間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