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詩與幽默》,是一幅生活即景,夫婦之間的智能躍然紙上,清新可喜;《閑情偶記》則以生活中所見所聞所遇所感的點點滴滴,透出幽默的情趣。懂得人性物理的人如能領受到隨時隨地在身邊簇擁著的人間的美好快樂,生活也就生趣盎然起來。如果說上述的小品文是一種人生調劑的話,那些在活潑的語言之下,沉實的人生觀察,則表達了作者對生趣的珍視和對世間的沉思。比如《模特兒》,就是從“有趣”談起的,這種職業的“有趣”在於“別人都是利用工具在做事,他們是把自己盡量做成工具好讓人去使用”。作者從時尚職業的艱難、男性中心思想的偏執等方麵進行辨析,既看到了模特職業的“相當可笑”,又表達了對職業中人的尊重。這樣趣味就寓於“謀生”與“人生”的落差之中,一種“尺幅千裏”的沉實感自然地呈現出來。《職業:主婦》用詩性的文筆勾描出主婦的一天生活和心思,那些跳躍而又連貫的字裏行間,有不滿也有妥協,有操勞也有欣慰,有不甘也有巴望,活潑而又沉實的生趣與原汁原味的人生狀態,如隨意開關的窗口,構成活的景色,有所怡然,有所惘然。
喻麗清的許多旅行劄記也具有這種特色。可貴的是她將人生之旅也納入充滿生趣的觀照之中,翻開《流浪的歲月》,可見作者所到之處,都有生命留痕的意義。美文的作者是幸福的。閱曆、經驗與歲月、旅程情意相投,世間萬事萬物都可能提供給美文的作者以猜謎之樂,並幫助自己解開人生的奧妙。
自由而適度的文體
喻麗清的散文沒有固定的套式,因此讀起來有一種文體鬆綁的快意。《職業:主婦》是一種詩歌一樣的分行錯綜的格式,生活流與意識流互參互補;《青菜的素描》不僅僅是寫幾樣青菜,也將宗教與文學的意韻巧妙地燒製於可口的菜肴裏;《貓》則以散文詩的語勢,對女人的情態、角度和處境進行寓言化的寫照,讀來貼切又新穎;《黃絲帶》則以小說的筆法通過對話、敘事浸染出夢與現實的色彩……
這些作品是對散文這一自由度更大的文體的大膽嚐試,由於作者懂得“控製”的原則,並沒有寫得不知所雲,反而更體現出深度和真實感。雖然理念上是現代人的生存觀和價值觀,但文體上仍不失古典的情致,是一種有根的伸張和有線的飛翔。
海外華文在文體方麵,更傾向於對傳統的守護。喻麗清的嚐試在守護中有所突破,這種努力是值得珍視的,盡管它有限,但它的意義卻是重大的。我們應該說:這也是她“浪漫的多情主義”在文體上的體現。她說,“我感謝我能寫”,我要改為:我感謝她能這樣寫。
“清孤”氣質是不趨喧鬧不趕時流的,這是保持個人發現和創造才情的稟賦。喻麗清的“清孤”造就了“不等閑”的智能,她的散文是琳琅滿目的珠玉,誕生於土石,輝閃在人間,愉悅在心底。猶如那株“蝴蝶樹”,讀者的心被吸引到枝葉間,實際上並不清孤的飛落的群舞是多麼迷人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