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桃花源記(3 / 3)

春天。今年的桃花開得晚,習慣在春節裏擺放桃花寄意大展宏圖的老廣州人心頭多少有點遺憾,圓宵都過了,錯過了萬眾矚目的時刻,人潮散去,粉麵桃花才肯璀然綻放枝頭。

幸福農莊的一樹樹桃花玉雕粉砌清香襲人,因為它的開荒者、前女主人本身也是一位畫家,所以這裏的風雅別致非一般桃林能比,秦畫不得不敬佩師姐常碧蓮的毅力與眼光,她居然在一片荒野中開拓出如此世外桃源,更令她感歎的是林子東側的一條小溪,常碧蓮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在農莊引入山泉,因而有了林邊終日潺潺清澈見底的流水,她還搭了一個草亭在小溪邊,農莊的一位年輕農夫陪秦畫四處走走,說起前莊主夫婦農閑時喜歡穿著飄逸的漢服在亭子裏對斟梅子清酒,畢業於農業大學的小夥子的臉上寫滿了羨慕與敬仰,不過剛開始他也不太能理解這對生性脫俗的藝術家伴侶,覺得兩人太酸了,問他的同學——比他早進來農場的師兄:“他們有病吧?就算是藝術家,穿上清朝民國樣式的衣服已經很能和常人拉開距離啦,他們一下子穿越到那麼遙遠,能回得來嗎?”

秦畫被直率的大男孩逗樂了,他像表弟王不準,講話的時候態度很認真,聽者被逗得忍俊不禁了他還一臉無辜,“你們讀了四年大學,來農莊工作能適應嗎?”她問。

“秦老師,您和常老師是大學老師呢,不也能來嗎?現在的農莊不像我們父輩那樣靠天吃飯,很多新技術可以讓農作物的種、耕、收、賣變得方便、幹淨。您看我,已經習慣了和常老師一樣,穿白色衣服幹活,一天下來,也不會沾多少泥巴呀。”

秦畫看他全身上下確實挺幹淨的,笑了,怪不得文定山回到家裏衣褲竟也還和出門時一樣整潔,她不太相信他真的下地幹農活去了,也許隻是到農場辦公室坐著管理人和事吧。現在看來,自己的認知有點落後,不知道現代農夫早已不再是麵容黑黝十指粗礪的了。

“秦老師,餐館的運魚車馬上就到,我要去交貨了。”小夥子說,秦畫點點頭:“去吧,我再呆一會就走,不用陪我。”小夥子爽爽利利地往魚塘那邊去了,秦畫在桃花林一個人靜靜地站著,桃花雖美,卻太嬌,她對桃花林的喜愛程度遠遠不及何宅圍園而栽的木瓜樹。木瓜樹的姿態有一種攝人心魂的美,遠看如展翅的綠鳳凰,近看如踮足的舞者,每次看到它,秦畫就會想到席慕容的一首詩: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站在木瓜樹前,看著乳白花芽淡黃花蕊,她才明白什麼才是慎重地開花,它直直的枝四處伸張的葉,不就是詮釋著安靜而顫抖的熱情嗎?

收拾思緒,秦畫走出桃花林,順著生菜田到農莊大門口拿車,幼兒園的放學時間快到了,她要回小區的幼兒園去接樂樂和文希。

今天文定山去交社會撫養費,秦畫自搬到新房子以來還是第一次去接樂樂和文希放學,把他們送入番禺這邊的幼兒園後,一直都是文定山負責接送,秦畫過年後就全副身心投入到辛亥革命的畫去了,於院裏,完成畫作是秦畫在離開單位前的最後一個工作任務,於她自己,隻有完成了它,才能無牽掛地轉身揮手,走入農場做一個畫畫的農婦。

為了給孩子們報讀小學做好準備,文定山經過多方考慮,把市區的房子賣了,然後在番禺買了套大麵積的房,小區有配套幼兒園小學,夫妻倆能親自接送孩子上學放學,回農場也方便,再者,谘詢樂樂的入戶手續時,街道辦事處的人明確告知,樂樂要按他們夫婦的第二個孩子算,也就是說,隻有繳納一筆社會撫養費才可辦理戶口,即使文希是收養的孩子,樂樂是經親子鑒定的親生子,但由於夫妻倆不符合二孩政策,所以仍須按規定繳納多出一孩的社會撫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