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山和秦畫牽著手進來,視線所及隻有一個人:樂樂,兩人屏住呼吸走向樂樂,樂樂閃著晶亮的大眼睛看著他們,客廳裏靜得出奇,沒人忍心擾他們,三個人仿佛受一股磁力吸引住,圍攏在客廳中央,深深地相看,忘了言語,忘了旁人,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三個。
秦畫伸出手,溫柔的手無限憐愛地輕輕地摸著樂樂的臉,她忍不住淚雨滂沱,文定山張開雙臂,一邊是秦畫,一邊是樂樂,擁著一大一小兩人,他給孩子的明明是笑臉,然而淚水不受控製奪眶而出,樂樂一下子受到感染,嗚嗚哭了出來,他不知道為何而哭,反正見了他們就想哭。之前從沒見過麵,看上去又那麼熟悉,一定是那裏見過,可為什麼現在才來?
丁良民呆呆地看著文定山,腦袋嗡一下空白了,直到王不準拍了他一下,他才回魂過來,“良民,還記得我姐夫嗎?那天我們去同福樓找過樂樂的,沒想到,你就是羅大姐的兒子,我們當時還以為你是租客呢。”丁良民點點頭,又搖搖頭,他依然接受不了救自己的大好人文定山就是使母親蒙羞的壞男人。
秦畫有千言萬語想和樂樂說,但礙於客廳裏有客人,隻好向眾人點頭笑笑算是打過招呼,和秦歌一塊把樂樂帶到房間裏說話。文定山依依不舍地目送樂樂離開客廳,然後在王不準的介紹下認識客人們。
第一個是丁良民,剛一打照麵,文定山已認出他就是被自己從出租屋背出來送到醫院的年輕人,當王不準介紹他是羅鳳芝大姐的兒子,文定山吃驚得幾乎要後退一步,說不出的羞愧與尷尬令他無地自容,恨不能地下有洞可以匿身,“小丁,你好。”他上前握住丁良民的手,丁良民捕捉到文定山由驚訝到尷尬的表情變化,心裏象被針刺了一下,對方的羞恥感提醒了他,母親所做的事是令人不齒的,他冷冷地把手抽出來,不願和文定山握手。
文定山的手他並不陌生,這雙手厚而暖,在他以為自己如同一粒塵埃般遺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就是它撿起自己,一步一步背下樓梯,送到醫院去,倘不是他,一個叫丁良民的孤兒很可能就在小屋裏漸漸昏迷,長眠不起。
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丁良民後悔極了,悔不該到何宅來,不與文定山再度見麵就不必把恩仇重疊。
親子鑒定三天可以出結果,等待結果的人無一例外備受煎熬的,文定山、秦畫、丁良民,幾個抽取了血液做檢測的親曆者尤甚。連秦歌都覺得日子變得無比漫長。第二天的上午,秦畫和樂樂跟王不準去探望林秀心了,秦歌回了趟電視台開會,散會後,齊濤特意找秦歌問:“小秦,你怎麼樣了?”秦歌不解:“什麼怎麼樣了?”齊濤打量了一下她的腰身,問:“你上醫院了沒?”秦歌這才醒悟,這老家夥是關心自己的肚子問題呢!他倒是比當事人還緊張啊,被他一提醒,秦歌確實有點心虛——還真沒到醫生那兒去呢!但她不想在齊濤麵前變小婦人,踩著高跟鞋英姿颯爽地走了幾步,回頭跟齊濤說:“謝謝前輩關心,呐,我沒問題吧。”
回到辦公室,陳主任的電話緊接著打進來了:“小秦啊,聽說你沒好好休休假,硬是要回來參加例會哦。我跟你說啊,還是身體要緊。”秦歌對陳主任印象不錯,知道她是真的關心女同誌的身體,連忙表示感謝:“謝謝主任關心,我真的可以應付,現在還早呢,起碼還能幹六七個月再休息,嗬嗬。”
放下電話,秦歌輕鬆不起來了,剛才在齊濤麵前走了幾步新時代共和國女兵的標準步之後,肚子就開始發緊,可礙於齊濤就在身後,隻好繼續保持挺胸收腹的狀態,幸好老家夥的辦公室很快就到了,她扭頭偷看他拐進辦公室才放鬆下來,捂著肚子強撐著回到自己的地盤。陳主任的關心不由得她不為自己著想一下了,拿起車匙就走,管它吧,再好的節目都有落幕的一天,我秦歌也要好好關心自己家的寶貝啦。
也許是姐姐秦畫和樂樂發自天然的母子情深悄然撥動了秦歌的某根弦,對於腹中的生命小芽,秦歌多了幾分期待,少了些猶疑。
對,現在就去醫院,現在就告訴有邦!她下定決心。
春風醫院的婦產科常常這等盛況嗎?時隔一日重返候診大廳,依舊人山人海,秦歌的號是,她抬頭看看電子板,才號,早著呢。這次的等待顯然比上次漫長,因為上次還沒想定是要還是不要肚裏的孩子,所以非常忐忑,既希望快點輪到自己進診室,又希望托延一會,萬一醫生問自己要還是不要,答什麼?還沒想好呢。
有邦的反應極大地鼓舞了秦歌,聽說她懷孕了,他高興若狂地歡呼:哦!我的天!我們有孩子囉!老婆!然後,秦歌聽見那邊傳來抽泣的聲音,良久,有邦鼻音濃重地說了句:“真好,真好,我太幸福了。謝謝你,老婆。”
有邦其實一直渴望有個孩子,是的,一定是這樣,秦歌仰起頭,眼角的淚迅速滑落,蠢豬!什麼十年內不生育,有哪個正常男人結了婚會心甘情願十年後再要孩子的?他為了你所謂的事業黃金拚殺期才作的退讓啊!
跟何有邦通完電話,秦歌從電視台開車到醫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覺得腹中有萌動的感覺。掛號時,何有邦的電話又來了:“怎麼樣?我馬上向公司請假回來陪你!”“不用,很快就過年啦,你攢起休假日,到春節多留幾天在家裏更好。”秦歌摸著肚子,她突然壓低聲音說:“老公,我怎麼感覺孩子在踢我呢。”何有邦一聽,居然也信,高興地說:“哈哈,真是個調皮的寶寶,哎呀,得給ta取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