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不是跟盧阿姨去買東西嗎？怎麼會跑了？誰帶你走的？什麼時候回來這兒的？”陳月菊壓住怒火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她已經瞅見樂樂抱著幾個包子，更肯定他不是孤身一人，既好奇又有所故忌，不敢弄太大動靜。
“我…”樂樂心知自己趁盧君婷不備偷偷溜走一定惹他們生氣了，包括莫叔叔盧阿姨還有菊姨媽蘭姨媽，可是他真的不願意跟莫叔叔盧阿姨住一塊，他們帶他去兒童公園玩的時候他就幻想途中能碰上哪個自己喜歡的人，比如幼兒園的老師、王叔叔、秦阿姨，把他帶走，可惜誰也沒有出現。
直到去到比較熟悉的商業街，盧君婷提議給孩子買幾身衣服，自己帶了樂樂下車逛街，莫東林去了銀行辦事，樂樂終於鼓起勇氣自己跑回了同福樓。盧君婷作夢都沒想到貌似乖乖的樂樂會敢一個人溜掉，當然，她想不到樂樂熟悉這條街，他住過幾年的同福樓就在附近！
“你這個孩子，還不快說？”陳月菊越看樂樂表現出來的小可憐樣，越發覺得他可惡，象個小人精似的，搞得她一身麻煩倒還在裝無辜！
樂樂被陳月菊噴火的眼神嚇壞了，期期艾艾地如實回答：“我…我不想住在莫叔叔那兒，所以就回來找大哥哥了。”
陳月菊一聽大哥哥幾個字，連忙問：“哪個大哥哥？”心裏猜疑他指的是丁良民，又暗存僥幸，希望樂樂說的不是他，而是同福樓裏混熟的打工仔或打工者的小孩。
“是鳳芝姨媽家的大哥哥。”樂樂說，盡管有心理準備，陳月菊還是被樂樂的回答驚得失色，她下意識地四下張看，惟恐丁良民突然現身。
“大哥哥出去了。”樂樂又說，陳月菊被這人小鬼大的孩子看穿心思，十分不爽，拍拍胸口，白了樂樂一眼，蹲下把剛才掉的小包撿起來，塞進褲兜，然後指著他摟得跟寶貝似的包子問：“這包子是他給你買的？”
一說到包子，樂樂沒那麼緊張了，繃得跟報喪一樣的小臉終於鬆開，在陳月菊眼裏他甚至有點得意起來，看著手中的包子，說：“是呀，這是大哥哥到外麵給我買的。”
陳月菊對著離自己不到一米距離的樂樂，腦子急轉：離開莫家避風頭的事還沒人知道，假如把孩子送回到莫東林手上，我豈不沒事了？還用得著偷偷溜嗎？
“樂樂，你啊跟菊姨媽走吧，我也要回家鄉呢，我家鄉就是蘭姨媽家鄉呀，你想見她不？”陳月菊放柔語氣，笑眯眯地哄樂樂，樂樂的眼睛閃亮了一下，很快又回複平靜。陳月菊上次把他送到莫東林那兒並當場收錢離開的情景已經印入腦海，現在他不喜歡也不信任陳月菊，什麼家鄉啊蘭姨媽啊本來於樂樂而言極具誘惑力，可他居然抵受住了，還不緊不慢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才答她：“不用了，大哥哥今天就帶我回家，他現在去買票呢。”
陳月菊不緊倒吸一口氣，恨不得一把揪起這臭小子就走，但理智告訴她，若這小子哭鬧撒潑起來，不但會引起樓裏的人注意還可能招來警察，最令她不敢冒然行動的是，定良民隨時都會回來。妹妹不是心有餘悸地描述過丁良民冰著臉冷著眼的樣子嗎，陳月菊想象他跟電視裏的殺手差不多，她可不能為了討好莫家去招惹一個喪母尋仇的殺手。
“那好，你不跟我走，就乖乖地在這兒等你的大哥哥吧。我走啦。”陳月菊說完真的提腳就走，走到外麵抓起旅行袋往肩上一甩，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
樂樂跟到門口看著陳月菊背著綠色大袋消失在樓道門口，不知為什麼，包子也吃不下去了，悵然若失地垂著頭慢慢蹲了下去。簡易門檻上正好有幾隻小螞蟻，一不小心竟爬到了樂樂的腳麵上，樂樂覺得一陣癢癢，一看，輕輕地笑了，順手撕了一點包子皮下來，又再撕得更小一點，把碎屑放到螞蟻的前頭，小螞蟻們很快發現了從天而降的食物，你推我拉地忙活了起來。
莫菲菲起床梳洗得差不多了，熟悉的菲菲，給你帶了馬拉糕（或糯米雞或燒賣），快來吃。卻沒有準時響起，這多少令她意外，父親很少超過八點半到家的，今天怎麼啦？還沒到家？她拿起手袋到鞋櫃邊換鞋，故意放慢動作，希望等到父親在她出門前趕回來。也不是為了吃得上他給她帶的早點，見過他麵才上班已成了習慣，數十年養成的習慣。連莫錦泉都調侃過父女倆這風雨不改的送餐到家服務有點過份，“你什麼時候嫁掉了，我這義務送餐員才能真正退休咯。”
莫菲菲的單位離家不遠，步行也就六七分鍾，莫錦泉為了女兒上班便利，舍另一套新房子不住，愣是又搬回了這套離女兒所在的銀行很近的舊房。陳月菊曾多次表示不滿，莫錦泉不理，她就暗示莫菲菲主動勸老父親享享電梯樓的福，她說：“六七十歲的人還要爬樓梯，外人會誤解是兒女不孝呢。”莫菲菲才不聽陳月菊的話，可也背地裏勸過父親住新房，她可以一個人住舊房，莫錦泉卻說：“爸就是想，你以後有了自己的家哪能天天見到我，按一個月見兩次，一年見二十四次，爸長命百歲你也最多能見我六十多次了，所以趁你還沒成家，能天天見到麵也是福氣啊。”
到便利店吃了份蛋糕加奶茶，莫菲菲回銀行上班去了。
按工作製度她的手機必須調至無聲，莫菲菲是先進工作者，在單位屬於嚴守紀律那類人，可這一天莫菲菲卻鬼遣神差地忘了調手機，偏偏手機彩鈴是慕容曉曉的愛情買賣，九點四十分，各崗位的人已專注專業地投入工作中，一把女聲突然哀怨地響起：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
眾人憋著笑把目光集中在莫菲菲身上，她紅著臉就要把電話掐斷，卻發現是父親打來的，父親絕少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來的——除非事情相當急！莫菲菲送了客戶，放了個暫停服務的台示，到裏間回撥過去：“爸，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