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了(1 / 2)

長樂仰起脖子,才能與這個坐著的男人對視。她猛然打了個寒噤,渾身發抖。此人三十歲上下,長相斯文,麵白無須,神態還算溫和。可他的眼睛簡直就是兩個冰窟窿,不要說人了,連北極熊都能凍死。

“你跑什麼?”他笑著問,抬手摸了摸垂落胸前的長發。

他臉上在笑,眼裏卻還是寒浸浸的,長樂前世可沒接觸過這樣的人。不過她也知道此時該示示弱,她不去看這人的眼睛,盯著他的鼻梁可憐兮兮地說:“這位大叔,有人要殺我。”“放肆!”一個尖細的聲音厲喝,“還不跪下回話!?”

長樂扭頭瞧去,卻見冰眼男身側站著一個細柳眉丹鳳眼的年輕男人。不,或許是稱不上男人的男人。他正陰森森地盯著自己,右手扶在那截閃亮的劍上。似乎隨時打算一刀切了自己。

咽了口唾沫,長樂把頭一昂,小手叉上小腰,大聲響亮不假思索地說:“頭可斷、血可流。吾玉姨說過,除了天地君親師,對誰吾的腿都不能彎。吾若是跪了你,吾家祖先不但會從地下爬出來揍死我、還會斬了你!”

寒風呼嘯來去,內獄門前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在用看死人的眼神瞧著長樂。長樂通體冰涼,不由驚天動地打了個噴嚏,覺得更冷了。老天在上,這些硬梆梆砸得死人的話真不是長樂真心想說的。可是一旦提及“跪”字,長樂的腦子就像是瞬間失靈似的。那些話從她嘴裏好似不受控製地一個個蹦出,就連身體都似乎繃得更直了些。喵了個咪的,其實長樂本不過是想,撒個嬌,賣個笑,討個乖,賣個萌。裝裝小白,說不定人家心情一好,大手一揮,長樂不就安全了嘛。靠靠靠,誰知道,現在居然是樣。眼看著劍朝長樂斬來,長樂在心中,大呼,上帝啊,觀音啊,聖母瑪利亞,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救我啊。長樂心下一狠,想到死就死吧,死了就算了,哪知,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突然聽到“砰”的一聲響,長樂睜開眼,就發現劍被人打落在地,原來是那個穿著絳紫色戰裙的冰眼男。長樂在心裏大舒了口氣,唔,好險好險。總算是危機解除了,此時長樂那小心肝,跳的撲通撲通作響。那節奏都快趕上將軍令了。這會兒隻見那冰山男慢條斯理說,“這麼有趣的小姑娘死了怪可惜的,留著吧。”說罷,他徐徐站起來,轉身離開。

無止境後怕中的長樂估摸著自己恐怕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頭上冷汗直冒。當她抬頭看見給冰山男當凳子的竟然是個沒有大氅可以禦寒的半大少年時,更加苦兮兮地暗自感歎——這地兒還真是木有人權呐。

年輕男人沉沉低笑,也隨即走人。凳子少年似乎無意地瞟了長樂一眼,麵色灰僵、毫無表情。另外那些百褶裙男人則立刻驅趕隊伍開拔。

給自己鼓了鼓勁兒,無視眾多異樣目光如芒刺在背,長樂排在隊伍第一個雄糾糾氣昂昂大步前進。

長樂看似魯莽的行為,除了強硬頂撞百褶裙們不是出自她真心以外,其實都是有的放矢。她不能讓人因為她年幼就忽略她、小瞧她、任意擺布她。這次卷進來的事太大,她不想一聲不吭就無聲無息死掉。而長樂這樣行事也是有底氣的,底氣來自記憶裏長樂親娘的貼身宮女玉兒說過的話。她說“殿下您是世上最尊貴的人的女兒,沒人比您更尊貴。所以您做好自己便可。”無需理會其他人。忍著寒冷和饑餓在宮苑內疾行,長樂要連跑帶竄才能跟上大人們的步伐。畢竟人小體弱,她原本走在第一個,卻很快落在了最後麵。不時有百褶裙男人用冷森森的目光瞟過來,偷偷捶腿的長樂就不得不咬緊牙關狂奔以追上大部隊。

冷得要命,長樂暗自叫苦不迭,但卻又不敢掉隊。她在不久前親眼看見了的,一名宮人摔倒地上半響爬不起來,就有個百褶裙過去一腳就踢在了那宮人的胸口上,踢完還用力踩了幾下。完了就一刀結束了那個宮人。猩紅的鮮血似不要錢般肆意噴灑,長樂就眼看著那宮人噴血而死。

埋頭一門心思趕路,長樂根本沒興致去參觀這座明顯廣闊宏偉的宮苑。偶然亂瞥,她隻見吊角飛簷、紫瓦紅牆,琉璃做的屋頂,放眼望去隻有連綿不斷的宮殿卻不見花木,真覺得沒啥好景致可以看。單調至極。

漸漸的,長樂發現,沿途路遇的宮人見著這些百褶裙男人,臉上流露的神情都是驚恐萬分,巴不得退避三舍,而事實上他們一的確這樣做了。一個個退避三舍,縱使有個別趕著有急事的卻也不敢走在他們前頭,個個都畏懼的等著這群人走遠了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