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人行(2 / 3)

主任繼續旁敲側擊:“既然你是明白人,是不是更應該替你自己、替你爺爺、還有替那兩個人考慮考慮?”

他早知道了,荔香和光佑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們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十八歲的時候思拓決定獨自闖蕩,也是因為不想束縛彼此,所以即便再給他機會麵對,他也會選擇成全,思拓歎了歎氣,正式對主任強調:“如果是這樣的話,您大可放心,我們早就已經散夥了,以後也不會再一起玩了。”

主任聽完一怔,他沒想到自己的開導這麼快收到成效,思拓反省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反問:“真的?別說我沒警告你,這事情如果有反複,那可是你的不對了。”

“沒有的事,說不玩就不玩了,想想也好,我現在就好好上學,學校也不會再以‘樂隊’為借口找我麻煩,皆大歡喜,您說是不是?”思拓語氣譏諷。

主任點點頭,然後又意識到自己被牽著走了,暗自感慨思拓的不簡單,甚至有著一份與他年齡不符的老練。

主任眼睛微微一合,悠悠道:“欸,你可別以為學校拿你沒辦法了,根據校規,一學期曠課超過72學時或在學期間曠課累計超過108學時的學生,學校可酌情給以勒令退學或開除學籍的處分,據我所知,你曠了不少學時了吧?”

思拓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警惕道:“主任,那據我所知,《未成年人保護法》第14條規定——學校應當尊重未成年學生的受教育權,不得隨意開除未成年學生。這個怎麼說?”

主任瞪圓眼,喝道:“你敢跟我說法?——你要是還繼續逃課,誰能保得了你?”

思拓假笑道:“可如果學生的本分我做到了,請您也務必給我留點餘地。”

主任焦慮地瞥了眼思拓,說道:“這是你該管的事嗎?——行了!回你教室去,不要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我會盯著你的。”

如果是當年,十八歲的思拓根本就不懂得要如何應付這些大人,那時的他隻會笨拙而暴躁地反駁,要不然就是示威性的沉默,然而,今非昔比,他已經不再害怕所謂的大人,畢竟連他自己也成為了他曾經疲於應對的那種人。

思拓聳聳肩,走之前還能不失禮貌性地說了句:“謝謝主任。”

主任眼也不抬地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思拓前腳才剛踏出辦公室,後腳下課鈴就響起來了,這已經是最後一堂課了,一時間走廊上湧出了放學的人浪,也像放養的羊群,熙熙攘攘往樓梯口的方向去,思拓迎人群而上,他走得慢,側身避讓這些歡脫的孩子,任由他們擦肩而過,等到這熱潮一退,走廊上很快冷清下來了,剛剛還擠滿的空間此刻空蕩蕩,他看到在他教室外頭隻剩兩個人,他們一個趴在欄杆上、一個靠著牆,沒有交談,卻都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們是光佑和荔香。

思拓走近的同時,他們則默契地向他投來目光,顯然這兩個人都在等思拓,思拓見狀,皺起眉頭,他原本渾渾噩噩的心態被此情此景不留情麵地拉回往昔。

“你們——”思拓心情澎湃。

“欸——沒想到主任這回這麼快就放你走,看來他也趕著下班呀。”光佑正視思拓,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道。

思拓一時無話,隻用深沉的目光盯著他。

光佑問道:“你也該習慣了吧,又不是第一次被罵,怎麼還一副苦瓜臉?”

思拓揉了一把自己的臉,疲憊地問:“你想幹嘛——”他也不知道為何這句話脫口而出,讓人聽起來有些敵意。

“我能幹嘛?——別這麼緊張,阿拓,同學一場,雖然我們不再一起玩了,但也別搞得太生分。”光佑語氣輕鬆,又像是虛張聲勢。

思拓和光佑關係,可以說是亦敵亦友亦師,他當年沒有正經學過樂理,多虧了光佑這個受過正統訓練的薩克斯手的幫助——給他“補課”,他才漸漸弄明白那個體係是怎麼回事,可以這麼說,他基本的理論知識都是在光佑那裏學到的。因為這樣,思拓認為自己應該永遠對他心懷感激才是,可事實上他們卻交惡了,這莫不是最大的諷刺。

“抱歉……我現在很混亂……甚至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真實的存在我眼前……”思拓如實說道。

“看來他是覺得我會主動和他說話——很不可思議,”光佑笑著對荔香說道。

“我早說過你們應該好好談一談。”荔香滿臉認真,如此對光佑說道。

光佑扭頭示意思拓,“要不要一起去漢堡店,好久沒去了。”

“都可以……”思拓點頭,有點隨意。

於是三人邁起腳步朝樓梯口走去。

還記得以前高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放學都是三人一起走。每次放學他們會先到社團活動室練習一個半小時,練到餓得不行,再饑腸轆轆地轉戰環美路的一家漢堡店,而那裏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往事一點一滴湧上心頭,思拓不動聲色,跟著他們一路出了校門,經過喧鬧的小食街,酸辣粉、即食麵、臭豆腐的香味撲鼻,吸引著放學的孩子們,可對他們三人卻不構成誘惑,因為他們心裏隻有一個目的地,其他都不去顧及。

思拓沒跟光佑荔香一排走,到人特別多的地方,他就艱難地躋身人群,緊跟在他們兩人之後不致於與之走散,在整個過程中,對著兩人的背影,那青春而纖細的身姿,他不由得感到如夢似幻,像是這兩個老友隨時可能消失一般,既懷念又惶恐,這不安的感覺陪了他一路,直到往前再過一個馬路,三人才來到了那家漢堡店的門前。

在搽桌子的老板娘見到玻璃門外的他們,立馬走過來給他們開門,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熱情道:“進來進來,好久不見你們三個一起來了!”

都是熟客了,所以平常跟老板娘也能攀談上幾句,但是今天三人的氣氛有點僵,老板娘見他們都不怎麼搭話,也很識趣,等他們選著靠街邊的位子坐下,想著看小年輕談事情也怪可愛的,她就繼續幹自己手頭上的活,不著急過來點餐。

圍坐在一塊沒多久,光佑提提鏡框,冷不防一句:“我們和解吧!”

思拓用詫異的眼神對著他,甚至說不出一句話。

“實際上我和荔香打了賭,如果你沒有走的話,我便要向你道歉,今天見你回校,我知道我輸了,不過我也因此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和你,與其就這麼結下梁子,還不如有人能先低頭呢!——就我臉皮厚,向你道歉沒問題,關於那件事是我太輕率,事前沒和你溝通……讓你有種被背叛的感覺,真的對不起了……”光佑說完嘴微微一抿,擠出一個微笑,故作放鬆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