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爺爺指了指晾在天井衣架上的藍白相間長袖長褲,那是昨夜思拓換洗下的校服。
“哦!”思拓拍拍腦袋,比了個“ok”的手勢,收走了校服,回到房間裏去了。
“唉,我這個孫子,實在是太不著調了!”爺爺擺擺手,將抱怨說給老劉聽。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哥你也別操心太多了啊!”老劉樂嗬嗬地開解道。
思拓聽著兩個老人的談話聲,一腳踏進自己的房間,隨後很快驚訝於房裏竟複原著當年的樣子,頂上吊著大風扇,空空如也的書櫃,壞掉的電視機,圓茶幾長沙發,一張大木床,四壁是刷得雪白的牆,牆上掛著“三思”的墨寶,是爺爺用來警示孫子的大作,整個擺設無趣得像是住了個退休幹部,找不到一絲青春氣息,僅有的幾張搖滾海報也被爺爺撕掉了,隻留下了一點殘角,他看著,那些爭執與躁動的回憶一擁而上。聽見客廳裏,爺爺的幾聲清晰的幹咳,思拓才意識到自己眼下要做的事並不是回憶過去,他很快地換好了校服,站在全身鏡前,然後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來回打量著自己,隨著體格變得強健,當年還是肥大的校服現在穿起來也隻是略寬鬆的程度,他扯起嘴角對自己假笑,想添一份青蔥,但對於鏡子裏那個穿著中學校服的自己,還看不慣,雖說不至於到裝嫩的地步吧,但總有那麼一股羞恥感如影相隨。
“我真是回到十八歲嗎?”思拓摸著自己的臉,飲酒習慣和失眠困擾,使得他的容顏悄然憔悴,雖然膠原蛋白還未真正流失,可神色儼然不再青春煥發,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我還是我,隻是這裏卻是八年前。”
這麼一想,所有的事情就都說得通了,一種冒險的刺激開始使他的血液沸騰,他偷偷伸頭出去看了一眼坐在大廳聽廣播的爺爺,爺爺喝著熱茶,思緒飄很遠。目前看,一切安好,思拓心想,如果自己因為這趟列車回到了過去,那他的及時出現算不算改變了曆史?——也就是說挽救了爺爺的生命?
“你鬼鬼祟祟看什麼?”爺爺發現了思拓探出來的腦袋,問道。
“噢!沒事沒事,您慢慢喝,我這就上學去了!”思拓急忙掩飾,回屋裏找了之找自己書包,那隨意丟在角落的書包,看起來幹癟,拎起來也確實是輕得不可思議,思拓一下子記起來了,自己的中學時代可是‘無心向學’的典型代表。
告別了爺爺,他心事重重地走在上學路上,完全不用回憶,本能似的過了馬路,——如果說他還不太敢對周遭環境報以信任,那“固定路線”還是比較實在可靠,能帶他去到對的老地方。他漫步到附近市場的公車站去等汽車,11路汽車沒過多久就緩緩開進站,思拓悠悠上了車,隻需坐三個站就能到青津中學,說也奇怪,關於過去,很多場景都已經模棱兩可,隻是這條上學放學的路線卻清晰無比,看來它們是老早就潛伏在他的意識裏,時刻等待被喚起。
11路上乘客並不多,思拓還能有位子可坐,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車外的街景,,散漫的行人,通暢的路口,往來的車輛,大致還是印象中的樣子,明明是不容置喙的存在,可是又像是虛假的布景。思拓該拿它怎麼辦,他越來越迷茫。
可即便再不確定,車也到站了,依依不舍的從車裏下來,思拓呆呆看了好久“青津中學”的這塊站牌,好不容易挪開眼,他又環顧了四周,舊樓盤還因為釘子戶尚未拆遷成功,參天的行道樹給人足夠多的蔭蔽以及安全感,流動攤、文具鋪,包括輝記腸粉店在內的小商販都還在營業,食客不減,炊煙冉冉,又是一個熱熱鬧鬧的午後,思拓被這煙火氣所吸引,他順著食街往下走,仔細聽,還能聽到一陣不知是上課還是下課的鈴聲。
是離學校越近了沒錯,思拓不由得心生煩惱,他想自己這個點去學校,門衛不會理他的,結果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麼?不過沒來得及後悔,他腳下已經送他到了大門前,果不其然,校門緊閉,靜得出奇,隻能看到內裏的升旗台上的國旗高高飄搖,他開始躊躇,搓著手,心想自己也沒有非去上學不可的理由啊,為什麼要這麼配合,打算回頭,可是也不知要去哪裏好,沒有底氣是因為他對接下來事情的走向完全沒有把握,一切會不會徹底超乎他的想象?他不得不三思後行,可是考慮過後又怎樣,畢竟,自列車出了隧道的那一刻起,一切就猶如脫韁野馬,再也回不到正軌了,所以擔憂顯然沒有多大用,到底該怎麼做?他此刻的彷徨側麵印證了他實際上也好奇得很,想知道校園裏的人還在不在,大概經過這一係列突變,他的臉皮也增厚了幾層,想了半天,最後寬慰自己說反正已經來了,進去會會老友也不虧。